通州施粥厂

“长夜难明赤县天”的旧中国，疮痍满目。每到严冬，北风凛冽，寒气逼人，这对家无隔夜粮，身无御寒衣的穷人来讲，是个鬼门关。每当气温骤降的夜晚，通州城的街头巷尾，总有无家可归被冻饿而死的“倒卧”出现。那时候，通州有不少穷人依赖“关粥”度过数九寒天的冬仨月。

下面，我把关于通州“施粥”的所见所闻略述一二。

通州旧城南门外西边的王恕园（现北京市供电局服务公司修造厂），曾是一处佛教寺庙，在庙西南角有块刻有“施粥处”的石碣，镶砌在庙的墙内，这是通州勒碑标明施粥的第一处。1989年，在维修燃灯佛舍利塔期间，民工清理现场时，在塔庵处又发现一块刻有“施粥处”的石碣。此石碣就是塔庵曾施过粥的佐证。东关慈云寺西边的“暖厂”（现通州小五金厂西侧），是旧官府专为无家可归的鳏寡孤独者设立的栖身之所，每年冬季立锅施粥。北门外的吕祖祠（现永顺小学处）也曾是施粥的地方。1975年拆除吕祖祠后院的耳房时，人们在屋内发现了地下埋藏多年的熬粥用的抽风灶，灶膛、烟道、接砌的锅膛依稀可辨。城内的城隍庙也有“施粥厂”，设在该庙的西跨院。西跨院开有西门，这是一处较大的、开放时间较长的粥厂。

通州开办施粥厂，官府固然有解民众贫困饥饿之意，但主要是为防止饥寒民众滋生事端，危及中西粮仓粮储安全。施粥厂所需粮、款项来源由仓场带头捐助，通州知府督敕绅民办理，由地方头面人物牵头向粮栈、店铺募化，官府也资助一部分。募化完毕后，在施粥处用黄纸将捐助人姓名与所捐粮、款张榜公布。募捐与管理“放粥”的人，如记账、储备粮柴等都是义务行为。

施粥的准备工作在入冬前。每年的阴历十月，开始修理房舍、栅栏、锅灶等。熬粥锅灶是半地下的抽风灶。所用粥锅是获鹿生产的出印（特号）大锅，锅口直径近4尺，锅深约2尺，另在锅沿上方用砖接砌2尺左右，用麻刀青灰抹好，形成一个圆筒状半球形底的深锅。据说可放入1石多小米（200斤左右）。

施粥的时间大约从每年数九开始，到来年的阴历二月初二结束。施粥也称“舍粥”或“放粥”，即发粥的一方；领粥的一方称“关粥”。每日舍的粥是由雇来的工人在半夜熬成的。天亮后开栅栏分拨放人。栅栏是在院内用杉篙横竖隔成几个方格，每个方格内容纳约五十人。经管人向进入栅栏的人发放竹筹，从第一个栅栏开始逐栏“放粥”。收筹人喊“一份”、“两份”，发粥人按所报份数舀粥，每份一大铜勺，每人只能领一份。

来粥厂关粥的人家，为了得碗热粥要起五更。关粥者多是中老年妇女和儿童，也有一些无依无靠的老翁，个别的还有吃喝嫖赌吸大烟弄得倾家荡产的懒汉，城外四乡的穷人也常有赶来的。等待关粥的人伫立寒冷天地里，缩脖抽身，不断跺着冻木了的双脚，孩子哭、老人叫，哀叹声、呻吟声、咒骂声乱成一团。（此处插“关粥图”）

太阳露头，人们盼来放粥的时刻，有的趁热喝下去暖暖被冻得麻木的身体，多数是哆嗦着把热粥端回家中，送给不能起炕的病人或嗷嗷待哺的婴儿。

当时社会上流传着许多民谣描述关粥的情景。如“五更天，墨墨黑，爹娘儿女到门西，身穿百家衣，怀揣大色（shăi）盔，缩着脖，跺着脚，儿子哭，女儿叫，穷人穷命你怨谁？”这是对关粥人群的写照，虽然带有宿命论的色彩，但也反映了穷人的愤懑情绪。再如“一份、两份、连三份，抱着孩子给两份。”这是说关粥来者有份。“火车拉了笛儿，粥厂开了门儿，大姑娘给粥心儿，小媳妇给粥皮儿，老太太专给那粥嘎巴儿。”这反映放粥人中也有思想行为不端的，关粥人只好忍气吞声。舍粥这种“善举”对穷人可解暂时饥寒，对捐粮的富豪大贾则是既得“乐善好施”、“德被乡里”美名，又可减少被偷被抢之忧。

相比之下统治者们花天酒地，挥霍无度。如清末河道总督一次宴会，仅一道“竹笋烤肉”就要耗费几十两白银。大腹便便的寄生虫们，“舍出”一点剥削来的钱，就摇身一变为“活菩萨”、“大善人”，真是对当时社会的绝妙讥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