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上毒药

曼童说：“等你的时候，我在ＱＱ里给你发留言了。”
    　　公司的经理和同事好几个人陪我吃这顿接风晚宴，乐哥说我是个很艺术的人，在大都市呆久了会没有灵感，所以想到这里工作个一年半载，薪水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情。钱都不重要了，还不让我住的好一点吗，他们为我租了间靠海的公寓房，旅游淡季租金并不高。

    　　席间我大显笨笨本色，回答错了好多问题，他们帮我圆场，说：“看来你真是累了。”我忙说“是啊是啊。”

    　

    　　送我回去的路上，我又说错了一句话：“我住的附近有网吧吗？”司机说：“你不是累了吗？”我说：“啊，是啊，随便问问。”他说：“你住处附近没有，最近的也要走半小时。”

    　　终于甩掉了好客的同事，他前脚出门我后脚就跑出来找网吧。从小就被“墨墨迹迹”叫大的我很少对什么事情如此急切。

    　　ＱＱ里，唯一的头像跳动不停。他用轻描淡写的语言描述过往，这是我听过的最美丽的故事。

    　　“曾经有一对恩爱的夫妻，结婚三年后，盼来他们的孩子。两人不知道该给他起个什么名字好，女人说：“小娃娃的样子多可爱，真希望他可以不长大，永远抱着他。”男人说：“那就叫他童童吧，永远都是我们眼中的孩子。”

    　　男人连续几年被评为劳动模范，他在家里操持家务，在单位有求必应，哪怕身体不舒服，他都会挺着不看医生。后来，他终于挺不住，检查出得了肾炎。那时候，童童才刚刚出世。

    　　他求医问药，治疗了一年，还是没有好转，自己也丧失了信心。他觉得再也无法给妻子幸福了，于是提出和她离婚，她马上就答应了，这时他才知道，她在外面已经有人了。男人对妻子说：“除了孩子，什么都可以给你，我不会再结婚，没有后妈欺负他，你以后无牵无挂的过吧。”

    　　女人就这样走了，和她外面的男人去了很远的另一个城市。一年里，她会回来看一次童童，每次都是匆忙的走了，她在童童的床上睡过觉，走了以后，童童就舍不得洗那条枕巾，觉得那上面有妈妈的味道。

    　　童童知道爸爸身体不好，从小就做许多家务，不到十岁，家里的体力活就都是童童在做。他的家和笨笨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很像，要点蜂窝煤，掏炉子。爸爸的身体越来越不好，再也评不上劳模，童童很想住上别人家的大房子，爸爸对他说：“只能靠你以后好好努力了！”

    　　童童很羡慕那些可以和妈妈一起生活的孩子，有时他到别人家去，喜欢呆好长时间，听别人家的欢声笑语，因为他的家总是很沉寂。

    　　他很小的时候，总希望晚上可以被妈妈抱着睡，但是却没有，后来，他就不再希望了，甚至不许别人碰他一下。太想要的时候没有，有的时候也不想要了。

    　　童童有个表姐，有些衣服小了会给他穿，他穿着别人的衣服出去，总是被人嘲笑，刚开始他还在忍耐，后来就学会了打架。读初中的时候，他打架已经很出名。有一次被六个寻仇的人劫住，他负了点轻伤，别人伤的比他还惨。回家之后，爸爸罚他下跪，他跪了一个晚上，爸爸不让起来就不动。爸爸后来哭了，说自己唯一的希望就是他，可是他只知道打架不知道学习。

    　　那天之后，他就不再惹事，高中时开始练体育，终于长大成人，考上大学。

    　　大三的时候，爸爸的慢性肾炎急性发作转为肾衰，也就是尿毒症。童童这才知道爸爸为了供他读书，身体那么不好还在家乡做了两份工。他一直以为生活费是妈妈出的，这时爸爸才告诉他，他妈妈说他已经过了１８岁，不需要再付抚养费。

    　　童童从那个时候就开始勤工俭学，不再要爸爸的钱。爸爸每月都要做很痛苦的透吸，最痛苦的是没有那么多钱。他甚至想放弃治疗，觉得自己不但不能好好照顾童童，还成了他的负担。童童想尽办法赚钱，包括去舞厅领舞，做兼职健身教练，但他有一条原则，这是爸爸立下的规矩，决不能动女人一分钱。

    　　好不容易熬到毕业，他继续这样的生活，很多人说他帅说他酷，只有一个叫笨笨的姑娘说他阳光，因为他和她在一起，才有真正的快乐！

    　　刚认识笨笨的时候，她的样子让童童怀疑她用过激素药物，因为爸爸也使用过激素药物，他对她有些同情，就申请做她的健身教练。当笨笨告诉他，说自己得过紫癜肾，他就决心一定要帮她找回自信！很热心的介绍给笨笨药方，无意中感受到她过的不幸福。

    　　童童小时候只喜欢打架，不喜欢女生。长大了，他在健身中心接触过形形色色的女人，很多人都对他有意思，有一些开着好车，喷着名牌香水的女人追求他，这样的女人大多追求短暂的关系，自己已经有了老公。也有一些长着漂亮脸蛋的女模特想和他发生点什么，但是，没有一个人真正读懂过他。他最反感见异思迁的女人，甚至是讨厌所有女人，包括他的妈妈。

    　　只有笨笨，最初认识他就给他讲自己快要结婚了，连短信和电话都不能有其他男人的，为了不让未婚夫不开心。童童曾经挑逗过笨笨，但她总是回避，一身古典的气质。这时，他开始有些欣赏她。

    　　一段时间的交往，他发觉笨笨是个随时都给身边人带来快乐的姑娘，和她在一起很轻松，每次讲话总是先笑一下，笑的很好看，尽管她在别人的眼中或许不漂亮。童童不那么讨厌女人了，想着假如还有一个笨笨，他或许会爱上她。

    　　非典时期，他和笨笨经常用ＱＱ聊天，笨笨给他讲述小时候窘迫的日子，可是那些贫困的生活被她讲述的很开心，她把上下铺的铁床叫成复式住宅，说屋子里有尿盆，家是个快乐的茅房。

    　　童童心里一直有些自卑，他从不带同学回自己的家，可是笨笨打开了他心里的一扇窗，第一次见到一个人那么不隐瞒儿时的贫穷，反而当成财富。童童也觉得自己经受的苦难是为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

    　　童童真的爱上了笨笨，他轻松，因为她坦荡，他快乐，因为她幽默，他舒心，因为她善良。可是笨笨的未婚夫什么都有，童童不敢奢望娶回笨笨，给她做了一次午餐后，决心让自己消失了。

    　　他们再次相遇，是在美丽的海滨，这时笨笨已经结婚，他们开始愧疚的婚外恋，童童忽然理解了女人在不幸婚姻中的痛苦，爱上笨笨，爱上女人，原谅妈妈，是笨笨抚平了他心底最深的伤。

    　　笨笨说：“曾经有一个人，因为外表，我想接近他，因为气质，我有些喜欢他，因为内涵，我爱上他，因为爱上他，哪怕他没有钱，不再英俊，甚至没有了健康，我都会继续爱他。”

    　　童童总会想起她说：“甚至没有了健康，我都会继续爱他。”他觉得笨笨是最美丽的女人，因为她善良。

    　　笨笨因为童童受了很多苦，她回家了，被丈夫在精神和肉体上折磨着，可是童童无能为力，看着最爱的人这样痛苦的生活。终于，笨笨又来到童童的怀抱，她说这辈子都不走了，可是，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他却因为手里的钱是要给爸爸积攒着做大手术的费用而对她说“你要还给我！”他感觉到了笨笨很伤心，为了他，笨笨付出的太多了，而他却什么都不能给她！

    　　他无地自容的想离开笨笨，让能配得上她的男人好好爱她，可是，童童太自私了，没有了笨笨的生活，他一点快乐都感觉不到，于是他又厚着脸皮回去找她，希望她可以原谅！

    　　笨笨，我不是你眼中的完美男孩，我背负着太多的压力，也没有那么阳光，童年里很多不快乐的事情我还是记得，有时，就会发作，我还有放纵的历史，并不那么纯洁，我如何配得上天使一样的你呢！如果你知道了这些，想要拒绝我，我一点也不会怪你，只想告诉你，离开你，是因为我爱你！回来找你，还是因为我爱你！”

小时候，当我孤单，总喜欢握住妈妈的手，她会顺势抱住我，在我脸上亲一口。黑夜里，我喜欢耍赖着钻进妈妈的被窝，躲藏进她温暖的胸怀，像被圣母来安慰。难过时，她会温柔的在我后背摩挲，告诉我风雨无法躲避，而她的微笑像一把伞。
    　　我仿佛看到了曼童孤单的童年，穿着女孩子的衣服站在街边，他伸出友谊的手，换来“假姑娘”的嘲笑。他睡在有妈妈味道的枕巾上，祈盼她下一次到来。

    　　网吧里有一个梳马尾辨的女孩泪流满面，听着一首歌，《受伤的小孩》

    　　我是多么心疼你的苍白

    　　我们还有谜语要猜

    　　好久没有看见你的光采

    　　快好起来受了伤的小孩

    　　让我吹走你眼里的阴霾

    　　我会牵着你的小手

    　　也会陪你一起去捡火柴

    　　点着火在沙滩上看海

    　　……………………….

    　　传说中每一个受伤的小孩

    　　都可以拥有一个守护天使

    　　就让我在你身边守护着你

    　　直到有天你真的快乐

    　　回去的路上，我想起很多人都喜欢把大海比喻成母亲，冬天的大海是谁人的母亲，让人不敢靠近的严酷。

    　　回到住处，第一件事就是给妈妈打电话，无人接听，我没多想。十一点的时候再打，还是无人接听，我有些急了，他们会去哪里呢，很少两个人一起去哪个亲戚家窜门会夜里都不归家，何况这月份东北的气候已经不那么可亲了。

    　　我给住在附近的姨妈打电话，她说：“没在我这里。”又给家住很远的舅舅打电话，也告诉我说没去过。不得已，我甚至打了家住附近城市的远亲的电话，想着他们会不会是出去“旅游”了呢？

    　　有一次我给他们钱，说：“专款专用，这钱是用来旅游的，去你们想去的地方。”结果他们就去了车程四十分钟的沈阳，在那里的亲戚家住了一个晚上，算是旅游完了。

    　　也没有。从十一点到十二点，我给家里打了３０个电话，均是无人接听。我又在想，会不会是电话线拔了，他们正香香的在家睡觉呢？

    　　对他们的挂念，让我无心睡眠。

    　　一点半，我的手机响了，是家乡的区号，陌生的号码，我听不出对面那个女人是谁，她说：“你是不是想害死你爸爸！你让我们怎么活啊！太丢脸了！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我爸爸？那打这个电话的人就是我妈妈了，可是，她以往的温柔一许不见，甚至让我辨别不出她的声音。

    　　我说：“妈妈，你怎么了？”她说：“你爸爸在医院里急救，刚刚才脱离危险，是被你气的，你差点把他给气死啦！”

    　　我不敢呼吸的听着她的话，她说：“你怎么可以做出这样丢脸的事！我们没脸活在这个世上！把你养活这么大，你怎么变成有娘养没娘教的人了！”我哀号着，却没有落泪，“妈妈，到底出了什么事，你骂死我都可以，只要你们别出什么意外！”

    　　她说：“你眼里还有我们吗？你在意我们的死活吗？你爸爸活生生被你气出心肌梗塞了！在医院里抢救！你想害死多少人啊！妈妈也不活算了，这个家还能过吗？”

    　　我喷涌出泪水，哽咽的说不出话，她在电话另一端痛哭着说：“你从小，妈妈是怎么教育你的！告诉你该怎么做女人了吧！可是，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怎么可以和别人通奸呢！怎么能背叛你的丈夫呢！你还有没有廉耻！有没有良心！”

    　　我不是有娘养没娘教的女人，从小，他们就教我如何做一个女人。给我起名叫刘迹，让我一步一个脚印的走，不许走错一步。

    　　同样是他们的孩子，对我和哥哥的教育完全不同，他初中的时候可以交往女朋友，我直到高中都被监督不许和男生多来往，他们说这方面是女人吃亏的，所以儿子不用管，闺女要看好了。到了大学，他们每星期都给我写信，告诉我女人必须一次恋爱就成功，找到一个能娶我的塌实的男人，不然以后就没人要了。我和武木云恋爱后，他们非常紧张我们会不会修成正果，看着他们紧张，我也紧张。

    　　有一次，小武在夜里把手伸进我的内衣，我以为他在暗示什么，就对他说：“不行，我今天不方便。”他说：“滚一边去，你以为谁稀罕和你做那事。”我伤心的和他理论，最后我们因此在夜晚吵了大架，我哭着说：“要不是我必须得嫁给你，我一定会离开你！”他说：“谁规定你必须嫁我的！”我说：“世俗规定的，我爸妈规定的！”

    　　我哀求着对妈妈说：“告诉我，爸爸现在怎么样了，我马上回去看他！你们千万不要有事。”她说：“你不要回来，既然你已经把我们的脸面丢尽了！”

她挂了电话，狠心的挂了电话。再打回去，陌生人告诉我，这是医院的磁卡电话。我问清楚是哪家医院后，马上收拾物品，打算当晚起程。
    　　背上刚刚卸下的行囊，告别这个尚未熟悉的地方，望着窗外冷酷的大海，我怀念曾经那位温柔的妈妈。

    　　火车站里冷冷清清，我买了最近的一班车票，还有五小时才能到站，本可以回到住处休息一会儿，可我哪里有心睡啊！在候车室里，望着那些东倒西歪的生灵，要饭的小孩走来走去。

    　　我又一次在深夜吵醒乐哥，开始的时候语气很平淡，不知为何，这一次我把对他称呼里的“乐”字去掉了，说：“哥，你睡了吧？”他说：“妹，我又醒了。”我笑了一下，哪怕心里那般凄苦。

    　　“哥，对不起，又一次半夜里吵醒你。”他说：“我死了，你也一定要来把我吵的活过来。”我说：“不要说死，我们谁也不要死。”他说：“是不是看到大海百感交集？”我说：“哥——我就想这样叫你。”他说：“到！”我又笑了。

    　　“哥，我对不起你。你对我这么好，我总给你找麻烦，这一次，你白求人了，我不会回来了。”他问：“怎么了，是不是有谁欺负你？”我摇头说：“没有。”两行泪又不争气的流下来。

    　　他说：“你好好跟哥说，啊，乖！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我说：“我爸爸在医院里抢救呢，心肌梗塞，一定是武木云打电话给他们了，他承受不了女儿做出让他们丢脸的事。”我能感觉到乐哥在电话那端的慌张，开始叼烟袋锅子，安定情绪，片刻沉默，他说：“放心，吉人自有天向！你爸妈那么善良的人，不会有事。”

    　　我哭出声的说：“可是，他们不认我了！哥，我从来没有听过你的劝说，我是罪有应得！你早就让我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可我一直隐瞒，现在被人打个措手不及，最让我后悔的就是伤害了他们！”

    　　他沉稳的告诉我：“父母不会不要孩子，气头上说的话你不能信，他们正盼望着你回去，看到你，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相信哥的话。你要有个大人样，不能总让人担心，成熟懂事的跟他们谈，自己的错误要承认，小武的错你也要说，他们的错你更要说。”

    　　我愣了，什么，他们的错？乐哥继续说：“他们的态度，认为离婚和分手都是丢脸的，以至于你过的不幸福都在为了他们的面子继续生活，事情走到现在这一步，他们当然有责任，没能洞察到孩子的真实情况，却过于相信外人。”

    　　我问：“假如，他们根本不听我解释该怎么办？”乐哥说：“那我给他们打电话，一定谈的比你还客观，但这是万不得已的办法，你要锻炼着让自己学会面对。”

    　　“啵——”我在电话里亲了他一下，他说：“我知道你一感谢我就这样，要不要我还你一个感谢。”

    　　挂断电话，又要面对一片灰暗的心境，愧疚拥堵的我无法呼吸。背着沉重的大包，我离开候车厅，走到室外，主动拨了武木云的电话。

    　　此刻，我对他非但没有了一丝爱，简直充满了恨，“武木云！”他说：“我知道你会主动打电话给我。”

    　　我笑了，仿佛一个弱小的动物在一只老虎面前不再畏惧，怕什么，不就是一死吗！

    　　“哈哈，武木云，你是不是以为这步棋走的很高啊？”我问。他说：“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说：“我爸爸在医院里抢救，是你把他送进鬼门关的，他到现在还没有脱离危险！”这一句话的音量一点点被扩大到极限，最后简直就是咆哮。

    　　他问：“什么，他在抢救！”我又恢复了平静，可怕的平静着说：“是啊，你心满意足了对吗？把我们全家都害死，你也就复仇了，对吗？”

    　　他马上解释，说：“不，笨笨，你误会了，我没想到事情会这样，我不是有心的，是希望让他们劝说一下你，对不起，我……”我说：“嘘——别解释，我只看后果。”

    　　冷风肆虐的割着我满是泪水的脸，我决不会让他听出来我在哭，“武木云，你听清楚，如果我爸爸有个三长两短，我用你的命给他陪葬！”说完我挂了电话。

    　　他拼命的打给我，我都没有接，最后干脆关了手机，那最后的一句话决不是闹着玩的。

    　　火车终于来了，我打开电话，武木云发来好多短信，我看也不看的删除。火车缓缓开动，电话再次响起，家乡的区号，我马上接起来，是妈妈的声音，我一下就听出来了！

    　　“妈妈——”刚叫出这两个字泪水便夺框而出。她说：“孩子，妈妈为昨晚的事道歉，你一定要原谅妈妈，我不该那样说自己的女儿，你一定是有苦衷的，是不是怕爸爸妈妈担心，一直报喜不报忧呢？”我说：“妈妈，妈妈，妈妈”除了叫她，我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说：“宝贝儿，你回来吧，爸爸已经脱离了危险，我们都很想你！”我说：“妈妈，我在火车上了，很快就到。”她说：“我去接你！”

风吹乱了妈妈花白的头发，儿女的安危吹乱了天下父母的心。
    　　我们尽量克制住情绪，平静的问候，妈妈摘我的大背包，说：“给妈妈拿着。”我说：“不要，你那么大年纪啦！”她说：“我能拿动，给我！”争抢着背包，我说：“妈，我们打车去看爸爸吧。”她说：“别，做公车，有直接到的，省三块钱。”

    　　我无语的跟着她上了公车，本想把包放地上，她说脏，后来，我感觉背后的包没什么分量了，再一看，她的手正尽力托着包的底部，试图分担我的压力。我把脸扭到一边，假装没睡好打了一个呵欠。

    　　终于到了医院，我不太敢见病房里的爸爸，在我的心里，爸爸是个力大无比的巨人，强悍的守护着我们这个家。很小的时候，我喜欢穿爸爸的大鞋，谁看到都说：“像船！”可这船穿到他脚上是那样的合适，他不是巨人是什么。

    　

    　　而今，这巨人躺在了医院，像折断的大树，吹断他的狂风就是我这不孝女儿做出的丑事。

    　　站在门外，我悄悄的看着正在输液的他，他安详的睡着，好大的个头让病床显得那样窄小。我对妈妈说：“他现在见到我，会不会太激动呢？对病情不利吧？”她说：“你等着，他睡醒了，我先告诉他你回来了。”

    　　我和妈妈坐在病房外的塑料椅子上，她把外衣脱下来给我垫在屁股底下，说：“别着凉。”我拉着她的手，她说：“迹迹，知道爸爸为什么会突发心梗吗？”我说：“因为我做了丢脸的事。”她说：“他发病的时候不能说话，脸色都紫了，我当时也这样想的，但是，他醒了不是这样说的。”

    　　我问：“那，还有什么事吗？”她说：“他是心疼你。”说完妈妈终于忍不住哭了。为了安抚她的情绪，我说死也不能哭。

    　　她接着说：“妈妈都没有爸爸了解你，他醒了就问你在哪里，很担心你，我再打你电话就关机了，告诉他我打电话把你骂了，他气的说不出话。”我说：“妈，你骂的对。”她说：“小武的电话是我接的，他告诉我你已经很久不回家了，一直在外面和别人同居，他怎么劝说你，你都不肯回家，让我们劝你。”

    　　我什么也不辩解，听她讲完。她说：“我挂了电话，脑子里一片空白，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把原话和你爸爸一说，他刚开始没反应，估计也是反应不过来，刚刚去看过你们，不是还很好吗！后来他说胃疼，找来胃药，吃完还不管用，再后来，我就觉得不对了，打了１２０。”

    　　我问：“爸爸醒了怎么说的？”她说：“我是被气昏了头，他醒了告诉我，马上找你回来问问清楚，不能听武木云的一面之辞，他说你不回那个家一定有苦衷，怀疑是武木云欺负你了，你才跑，是吗？”

    　　我说：“妈妈，我的确做错了许多事，其中一件是一直不和你们讲实情。”

    　　我终于见到了爸爸，他先开口说：“爸爸没事。”我趴在他宽厚的怀抱里说：“你是巨人，不会有事的，爸爸，都是我不好。”他用另一只没有输液的手爱抚着我的头发，说：“你都哪里不好，跟爸爸说说，多不好都会原谅你，你永远都是爸爸的乖女儿！”

    　　我诉说了幸福和痛苦，说了我所犯下的错误，说了如何努力仍无法得到原谅，说了那次软禁后因他们的到来我才回去，说了我在何种情况才离开，并永远不打算同他和好。

    　　爸爸听到我被他暴力的对待后，气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吓的我和妈妈马上喊医生，医生骂我：“你是来看病人的还是来刺激病人的？”爸爸说：“用你管，我和我闺女说心事，我壮的像牛，马上就出院！”

    　　冷静过后，爸爸说：“如果没有你出轨在先这件事，他敢这样对待你的话，我会把他的小命取回来，我六十多的人了，怕什么！女儿是我掌上明珠，从小保护到大，舍不得动一指头，居然被他那样欺负！但是，话说回来，不管怎样，我们是拿小武也当过孩子的，站在他的角度考虑，他当时一定是失去了理智，过后他也会后悔。”

    　　妈妈在一边抹着眼泪，小声说：“好好的日子，怎么会过成这样。”爸爸对她说：“咱俩都有责任，孩子过成这样了，我们只听她说好就信，她是怕我们担心，才委曲求全到今天这个地步！”

    　　他接着说：“假如，他真的能原谅你，你能不能原谅他？”我说：“爸爸，他内心深处忘记不掉这件事，继续和他生活，就像抱着一颗定时炸弹，而我，只要看到他，就像看到一个折磨我的恶魔，永远无法再去爱他！破镜兴许可以重圆，可我们这面镜子已经碎成粉末，现在连粉末都找不到了！”

    　　爸爸说：“孩子，如果是这样，你就离婚吧！放你们俩一条生路，永远记住，你在这里还有一个家！”

　爸爸，你的目光像温暖的南风中飘着稻谷香，我答应你，活的充满力量不再怯弱忧伤！
    　　此时武木云打来电话，我毫不畏惧的走到窗前接听，他很小心的问：“爸爸怎么样了？”我说：“不允许你再这样叫他！”他说：“我错了，没想到事情会这样严重，你快告诉我，我担心的一夜没睡！”我说：“谢谢你下手这么狠！”他说：“你怎么骂我都行，我就是想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爸爸听出我是在和谁通电话，对我说：“把电话给我。”我担心他情绪激动，从小到大，他们没动过一指头，有一次我和哥哥发生了小小的口角，爸爸不问青工皂白就打了哥哥一巴掌，其实那次明明怪我，他说：“棍头出孝子，闺女用来疼。”而这一次，他是要面对一个曾对女儿动粗的没有血缘关系的男人。

    　　我把电话拿到半空中，犹豫着给是不给。爸爸用威严的目光告诉我：“给我。”

    　　武木云听到爸爸的第一声“喂”就哭了出来，他说：“对不起。”爸爸也红了眼睛，说：“孩子，让你受苦了！”

    　　小武曾经是爸爸的另一个儿子，此时我才明白什么是爱吾幼以及人之幼！

    　　他对小武说：“孩子，你有什么心里话都可以对爸爸讲，不管你和小迹今后怎么样，咱爷俩永远都是爷俩！”武木云在电话那端哭的说不出话，爸爸也哽咽着声音，我不敢再看，天，我都做了什么！

    　　武木云想了半天，把万语千言汇集成一句话：“我对不起笨笨，对不起你们二老！”

    　　爸爸理智的问：“你觉得你们还能过吗？过不了，就给彼此一条生路吧，她大了，很多问题要自己决定，婚姻痛苦还是幸福只有你们当事人知道，孩子，别钻牛角尖，该放的放，好不好？”武木云说了句我也感到心疼的话：“爸，我想和她好好过，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去想那些痛苦的事。”爸爸说：“你们都冷静下来，多谈几次，我们还是希望你们能破镜重圆，但这不是幸福的唯一出路，这些年，我的思想也跟着转变了。”

    　　我接过电话，平静了许多，我说：“武木云，我收回昨晚说过的许多话，这件事可以原谅你，但是我不再企求你原谅我，因为我早已经知道，你无法改变自己，无法释怀过去，所以，我们只有一条路，离婚，或许，还能做个朋友，如果你想的话。”

    　　他说：“笨笨，我太聪明又太傻，难道你真的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我说：“我做错过许多无法挽回的事，对此，我也无法原谅自己，现在，我要放自己一条生路，好好的继续未来，我们继续纠缠只会发生更大的悲剧，难道你还不了解自己？”

    　　他说：“我现在可以不回答吗？”我说：“可以，我会回北京和你好好谈，不过你不用想任何办法，我不会改变这个决定。”

    　　挂断电话，用勇气衔接我被情割断的柔肠。

    　　乐哥发来短信，廖廖几字，已表真心：“傻丫头，该长大了，但我永远都是你大哥。”

    　　有这么多亲请友情爱情滋润着我此刻受伤的心，而武木云呢，他什么都没有，该是何等的痛呢！我心疼他，但不会回头，因为我长大了，不再做幼稚徘徊的傻瓜。

    　　我让爸爸说出对武木云祝福的话，用短信发给他，说：“小武，你是大男人，应志在四方，不该总是纠缠儿女情长，爸爸妈妈祝福你一路走好！”他过了半小时，才回了两个字：“谢谢！”我猜想他也在编辑，删除，删除，编辑。

    　　曼童打来电话，这天使一般的男子，他温柔的声音问着：“还好吗？”我简单讲述事情的经过，他问：“宝贝儿，我能为你做些什么？”我说：“什么都不要为我做，你只要理解我，或许我最近不会太和你联系，要给自己一段真正冷静的日子，我希望你不要乱想，好吗？”他说：“我会把一切往好了想，想你冷静之后处理了所有事，回到我身边，到时候无拘无束生活。”

    　　我咬着嘴唇，继而微笑，他一定能猜到我的表情，说：“也许你现在不想听情话，可我还是忍不住要说，我们上辈子是夫妻，今生来世还要一起走，５００年不分手，好吗？”我说：“好！”他说：“答应我你会回来，我不管你现在要走多远，等你，再见！”

    　　我闭上眼睛，把电话抱在胸前，许久许久。

０３年第一场冬雪来临的时候，我偎在父母身边，每天粗茶淡饭，也算丰衣足食，看到他们期待的目光，我有责任让自己真正幸福起来。
    　　爸爸出院后，我们强行让他戒酒，医生说他现在只剩下一个坚硬的外壳了，里面不少脏器都因为长年大量饮酒被损坏。

    　　有天我成功的炸了一盘花生米，他嬉皮笑脸的对我说：“就让我喝一点。”用手比量着几毫米的尺寸，我心想，戒毒的也要有个过程啊，再说他就比量那么一点，于是同意了。结果他找出家里最大的茶缸子，比量的高度没变，问题是酒不少，和我强词夺理说是我同意他喝几毫米酒的。

    　　人老了和孩子一样，我们每天在万般无奈聚集中欢笑。

    　　爸爸上知天文下晓地理，读书无数，你可着字典考他字，没他不认识的，没他不能给你白话出是什么意思的。

    　　有时真想推荐他做动物世界的主持人，他对万物生灵的感情，和他在动植物领域巨丰富的知识量，总让我自豪有如此博学的父亲！

    　　他还喜欢舞文弄墨，哪怕在家拖地，都要甩着拖布抖两下，妈妈在一边喊：“不许和泥！”

    　　只是他这辈子没有一个月赚过千元以上的薪水，需要花钱见的世面他没见过。工人阶级领导全人类的时候，他是先进的工人，工人阶级开始下岗的时候，他是下岗的工人，工人阶级开始再就业的时候，他放不下面子，窝在家里，把所有梦想和尊严都混在酒里。

    　　爸爸说：“我没醉过！”我说：“因为你喝醉跟不喝醉一样，从未醒过！”

    　　妈妈说：“你让他喝吧，醉了快乐，比醒着痛苦强。”可是，当医生告诉我，他再这样喝下去，老命不保了，我对他说：“你不许再喝了！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好好的活着，因为活着就有希望！”

    　　活着就有希望，这是曼童对我说的，他说的时候我并不知道，他为了让父亲活下去，用轻松和快乐的青春做代价，只为换回另一个人的希望。

    　　爸爸生气了，说：“喝死拉倒，咱俩谁是谁老子！你这样管我！”我说：“爸爸，你知道有多少没有手脚的人，都在乐观的想着今后如何谋生，又有多少得了重病的人花费很多钱，痛苦的治疗着，就是为了活下去，你怎么可以这样不珍惜生命和健康呢？”他说：“除了喝酒以外，我没有别的快乐！”

    　　我用幼儿园阿姨哄孩子的语气说：“快乐要自己去找的，爸爸，你为什么不出去多和一些人交流呢？”他说：“我和谁交流啊？去南京参加你的婚礼，你妈回来数落，说我说错了不少话，害的你没面子。”我说：“别听她胡说！”

    　　说完这句，我想了半天，他的出现带给了我怎样的面子，忽然说：“爸爸，你得为了保护我，健康的活着，铁搭倒了，我和妈妈先完蛋啦！带你出去我多有面子，小伙子掰腕子都掰不过你！”

    　　这句话说到他心坎里去了，说：“这么说我还真挺重要的！”男人，谁不希望自己被重视被仰望呢，起码在妻儿的眼中，他多么希望自己是英雄，可是才高八斗的他一辈子都没自己老婆赚钱多，最后的房子还是孩子给买的，他的骄傲从何而来。

    　　我又说：“我爸可不是大脑简单四肢发达，大脑比四肢还发达！”他突然不笑了，很严肃的问：“告诉爸实话，这次住院，是不是发现我得了绝症？你怎么忽然这样和我说好话？”

    　　一年中，我陪伴父母多少天，一天中，我给心爱的人发多少条短信，而好几天，才给父母打一通电话，我希望他开心，多说了几句好话，他以为自己得了绝症！我可真是个大孝女啊！

    　　好话说尽，不如做一件实事。

    　　隔日，我为父母双双报名上了老年大学，爸爸书法班，妈妈文艺班，两人每月活动费合计三百元。

    　　一周后，爸爸忙于接同学电话，忙于为同学亲朋写字画，从一日三顿一斤酒，减量到只有晚上二两酒。妈妈剪了老太太头里最时尚的款式，染了棕色的头发，过去不挺的腰板也不得不直了起来，她说：“不然该影响队形了。”她悄悄告诉我：“你爸爸在老年大学里的外号是：‘刘大白话！’”

    　　嘉嘉给我打电话，兴奋的声音让我只听清楚几个字：“我要发财啦！！！”“你慢点说，我听不懂。”她说：“这次我要是赚了这么多钱，我就请你……”我说：“喂喂，把你卖了的钱我可不花！”她说：“卖我干什么，卖房子！一个老外，他看到我推荐给他的房子就大叫：‘wonderful’然后说‘JUST LIKE YOU’！”

    　　我说：“调到右声道！中文的！”她说：“就是说他非常满意，说那房子像我一样美！这是我的第一单哦，２００多万的房子！”

有段时间，我不敢看到窗，看到窗外，总会想起《窗外》，想起青春岁月里，我略带崇拜的看着讲台上英气的老师，他的英文怎么那么流利，他的浅笑怎么那么有魅力。他写给我一封情书，我还给他一场痛苦，他和我还都是那样顽固，我走错了一步，爱的背面再也不是纯美一片，于是，我们走不到永远，只能走到这一天，请允许我保留回忆里残存的美好画面，让这些伴我——直到永远。
    　　乐哥对我说：“既然你不再害怕面对他，不如，回北京吧，咱们工作室没你不行！”我说：“是没你不行！”他说：“没谁地球都转，但转和转可不一样，咱们要转出更多内容，安抚好爸妈，快回来吧！”

    　　辞行前，爸妈吵了一场小架。

    　　刚进门，看到爸爸正数落妈妈呢：“你就喜欢贪人家小便宜，也不管人家有钱没钱，你都不给人家钱！”妈妈委屈的说：“我咋没给，我死活要给，她咋地都不要！”爸爸说：“谁让你跑人家去买啦！那么多年的老邻居，能好意思要你钱吗？”妈妈说：“我想着，这钱给谁不是赚啊，还特地去他家买的呢！”

    　　我比量着停止的手势，说：“打住，有话好好说。”他们俩一起哇啦哇啦的说，我用略微高亢了一点的声音说：“我听谁的？一个一个来！女士优先。”

    　　妈妈清清嗓子，委屈的说：“这不，不赵姐家房子拆迁后，去卖水果了，我想着你要走了，还不给你带点水果吗，就去她那里买。”她刚说到这里，在场的男士又忍不住了，说：“迹迹，你说她是不是故意的，那不明知道人家不能要钱吗！”

    　　忽然想起，我这个没良心的回家来忘记看一位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了！

    　　“赵姐在哪里卖水果？我马上去看她！”转头对爸爸说：“我去给她送钱：）”他微笑了，说：“你赵姐多不容易啊！”又指着妈妈说：“这个贪便宜的老太太。”

    　　关上门，我直奔赵姐的水果摊，屋里的老两口还在为这小事墨墨迹迹的吵小架。但我放心，他们吵架早就伤不了感情了，无非是怕彼此年纪大了丧失语言功能，吵架玩。

    　　雪花轻吻我的脸，爱抚我对故乡的回忆。风雪中，赵姐穿着非男非女的军大衣，在一摊蒙了大被的水果摊前了望，她不叫卖，你爱买不买，她不贪婪，足斤足两，她很贫穷，但她很高贵。

    　　“收管理费！”我站在她背后说。她怒目圆瞪的回头，仿佛要说：“这不刚交完吗！”

    　　看到我，她想给我一个拥抱，望了一眼落满雪花的外衣，她又收回了那个动作，而我，却感受到了温暖，她的笑容就像在抱着我。

    　　“知道你回来啦，都不来看看姐。”她埋怨着我，我说：“这不是来了吗，你是我心里压轴的角色，最后一个看！”她说：“无事不等三宝殿的你，这回因为啥回家？”我说：“我要离婚了，回来和父母说一声。”她愣愣的看着我，不知道该开导还是阻拦。

    　　我笑了，对她说：“啥也别说，咋样都是为了把日子好好的过，我想清楚了。”她说：“别告诉我，你离婚是因为那个小男孩！”我说：“是因为他，也不是因为他，我现在当他不存在，想着自己是不是还能武木云过下去，答案是，不能。”

    　　话题有些沉闷，她说：“我希望小武能过的好！”我点头，有些想哭，说：“我也希望！”

    　　我陪她一起卖了一下午水果，傍晚，不得不离开，当晚，我就要离开了。临走，我们到底还是来了一个彻彻底底的拥抱，因为我也是满身的雪花了，谁怕谁啊！

    　　她说：“对了，有时间啊，不不不，是有了钱啊，我也要去趟北京，这北京有我亲人啦，还一个哪！”我眨了下眼睛，像是在问：“谁？”她说：“你还记得丫蛋吗？”我说：“丫——蛋？谁啊？”她说：“我大姐家那孩子啊！小丫头，她小时候上我们家玩过，你可喜欢她了，在家都叫她丫蛋！”

    　　恍惚的，有了一些印象，印象更深的是她大姐，脸上长了父母所有优点，她一来，那条街上的孩子就跟着她喊“大美人！大美人！”她赶都赶不走。

    　　赵姐自豪的说：“丫蛋考上大学了！在北京哪，没马上跟你说，怕你照顾她什么的，怪麻烦的，呵呵。”我说：“那个小不点？考上大学啦！”她说：“你以为就你长，人家不长啊！她长大了，那叫一个水灵啊，跟她的名字一样！”

    　　灵儿就是丫蛋！

    　　确切的知道了灵儿就是赵姐的大外甥女，我们俩兴奋的在雪地上直蹦，她说：“我不去北京啦，北京肯定特别小！”我说：“有了缘分，这个世界都很小！”

我和爸妈有约定，对我只接不送，接的时候满怀欣喜，送的时候难免哀伤，不如让我独自背起行囊，像个大人一样远离家乡。
    　　夜晚的火车上，我忍不住给曼童发短信：“说好我要冷静一段时间，可是在火车上实在太想有个人陪伴了，你愿意陪我吗？”他马上回了几个字：“对不起，我在冷静呢。”

    　　我嘟起嘴，分析着他是什么意思，还没想出枝杈，他第二条短信就进来了：“嘿嘿，我逗你玩呢，能不愿意陪你吗，正想着你呢！”我回道：“小破孩，你能不老折腾我的小神经吗？”他说：“抱抱！”我说：“短信可以发７０个字，一角钱，你发两个字，电信部门也不会因此给你打折的。”

    　　于是我们把每条短信都发满７０个字，越发感觉有些话用文字沟通比说话更能达到预期的效果。

    　　我向他道歉，说我总是有些自私，自己想冷静就让他离开，自己需要关怀，就把他找回来。

    　　他让我永远不要对他说对不起，因为在他心里已经准备好了一箩筐没关系，可以理解我每个做法的初衷。他说：“你决心离婚了，让我暂时回避，一方面是想减少自己的愧疚感，还有一方面是为了让我舒心。”

    　　解释说：“我说过你离婚我娶你，你希望我不要因此背负压力，怕我是叶公好龙，看你真的离婚了，就后悔自己说过的话。”我告诉他：“其实，你比我还了解我。”他说：“其实，了解多少并不重要，你可以有自己的秘密不想我知道，我只需要去理解你，有爱就什么都好说。”

    　　我说：“你对我这么好，如果哪天我们分手，让我爱谁去啊！”他说：“除非你爱上别人要走，不然我不会放弃你，你是我前世今生最想要回的人。”

    　　和曼童发短信，我经常感觉自己辞不答意，要么就是觉得语言好苍白，只有拥抱才能表达我对他的爱。不知不觉，我也发给他两个字：“抱抱！”他笑着回复：“呵呵，不打折！宝贝儿，我让你冷静，但你要允许我去接你，不可以让宝贝儿一个人挤地铁回家，我们在一起，地铁里的风都浪漫！”

    　　我微笑着闭上眼睛，抱着这惹过祸的手机，而此刻，它只传达着爱，我在窄小憋闷的上铺香香的睡去。

    　　乘务员拉动我的毯子，说：“到站了，到站了！”我方才苏醒，天啊，这觉睡的，猪一样啊！我爬下上铺，背上背包，抹干净眼屎，车窗外，是曼童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发现我看到他了，他肆无忌惮的笑起来。

    　　“大懒虫啊！我怕接你来晚了，这一晚上都没睡塌实，你可好，最后一个下车，我还以为走错车厢了呢！”我说：“是有点过分吼，比在家睡的都香。”他说：“我是你的止疼药，安眠药。”我说：“也是上瘾的毒药。”他说：“不，我不害你。”

    　　如他所说，和他并肩走在地铁里，连风都变的浪漫，双肩背包在我这里像个蜗牛的壳，在他挺拔的背后成了一个小小的青春的点缀。

    　　曼童走路总是很快，我紧赶慢赶的追，受不了了，我抓住背包的带，嘟囔着：“纤夫的爱。”他停下来，看了看我，说：“呵呵，腿短！”我说：“呸，是没你折腾的快！”他说：“快走对女孩子的形体很有好处，尽管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更健康更美丽。”

    　　说完他自然的揽着我的肩，说：“宝贝儿，去把更多的男人迷惑住，然后告诉他们你是我曼童的女人！”我羞涩的笑着，喜欢听他这样说“你是我曼童的女人！”

    　　出了地铁吃早餐，我奔着麦当劳就去了，他轻轻拉着我的耳朵，把我揪到另一家中式快餐里，说：“小笨笨，以后不许去吃麦当劳，那里面也就面包能吃，连中间夹的鸡肉油炸过都对身体有害！”

    　　他凝望着一个外表平凡的女孩吃早餐，我说：“你别盯着我看，我该吃不下去了！”他说：“那我更要看着点你了！这架势要是还叫吃不下去，那吃得下去得是什么样？”我说：“看我吃自助餐你就知道了。”他说：“我喜欢你这样真实。”我说：“是啊，我不是小资，看二人转比看歌剧有意思。”

    　　曼童把我送到嘉嘉的家里，关上房门，屋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们有些尴尬，期待着一下拥抱或是一个亲吻，却又想把这一切都等到自由的明天。

    　　他说：“笨笨，你再休息一下，坐火车累，我就不多打扰了。”我说：“不累，睡成那样了都！你再坐会儿，不打扰。”他说：“我还要去上班。”

    　　微笑着帮他开门，他推了我一下，说：“别送了。”我们相视微笑，他转头，我关门。

    　　我凝视着这扇关上的房门，依稀还能看到他的背影，这时又有人敲门，打开，还是他，我问：“是不是落东西了？”他没笑，酷酷的说：“是，我落下一个拥抱。”说完他突然紧紧的抱住我，我们同时闭上眼睛，两个人的寒冷靠在一起变成了微温。

    　　他说：“我落在这个房间里一个人，但我今天只拿回来一个拥抱，等她愿意的时候，把她一同带走。”

我又回到曾经不敢踏入的工作室，乐哥不搭理我，忙着绘制一幅布景。我叫他：“披散着长发要投河的那个女人！”他背对着我说：“叫的肯定不是我，我的背影可没长女人那么丰满的屁股！”
    　　我走到他面前，让一张大脸挡住他的视线，说：“想死吗？我回来了都不热情招待一下！”他说：“我在画画，这段时间所有摄影工作都交给你了！够热情吧，先去热热身，然后投入工作！”

    　　散漫了一段日子，忽然开始工作，我还是爱走神，效率和质量都不行。

    　　第一批看片的人很不满意，投诉说：“我们来这里照相，不是想要这种一点个性都没有的片子！广告上不是说你们这里聚集着魏晋风度的艺术家吗，你们自己说，这哪里看得出艺术！”

    　　被人这样说自己的“杰作”，我真是无地自容，受不了了，那么多平时把我当二老板的职员，还有管我叫师姐的摄影师都看着我呢！急了，我就说：“退钱退钱！”

    　　退了好几份钱了，我倒是大方，宣布扣我薪水补偿公司，我一个人的罪过我一个人当！可我再也不敢摸相机了，专找打杂的工作填满工作时间，预感到乐哥要找我谈了，于是我每次见到他都躲着他的目光走。

    　　快到圣诞节了，北京下了场存不住的小雪。我穿着球一样的羽绒服坐在院子里晒冬日的阳光，身后来了一个人，我猫着腰就想跑。羽绒服的帽子被他抓在了手里，说：“坐下！”

    　　我头也不回的坐下，率先开口，说：“我知道自己让你失望了！”他说：“让我失望不要紧，要紧的是不要让你对自己失望！你现在的样子是自己期望看到的吗？”我说：“我无所谓！”他说：“好，你无所谓，难道你不希望自己的作品得到他人的认可！”我说：“不需要，这样的摄影本身就是商业的，哪里拍得出艺术，你自己也不是不知道。”

    　　他有些想发怒了，忍耐着说：“什么是艺术，你以为每个搞艺术的人都可以去当凡高吗！不需要别人的认可，行，问题是你得到自己的认可了吗？你能把一个花大姐拍成艺术，为什么不能把一个活生生的人拍出灵魂！”

    　　我说：“我已经尽力把他们往美了拍了，还要我怎么样！非要把一个莫文蔚拍成李嘉欣吗！我做不到！”他说：“莫文蔚比李嘉欣还美！她的美丽来自自信，去捕捉她自信的摄影师也自信，但是，她在你眼中，是一个三庭五眼不够标准的模特，你根本没有用心去读她！你的心呢！是不是爱这个爱那个的时候给丢了！”

    　　我倔强的歪着头，他说：“哥告诉你一句话，不要把鸡蛋全放在一个篮子里！”

    　　明明听明白了，我还是说了句气他的话：“鸡蛋已经全打碎了！”他说：“你再下呀！”

    　　我终于在乐哥的幽默中投降了，脆弱的抵抗换成微笑着敞开心扉，我说：“哥，你咋那逗呢！还以为你今天来是想把我开除了呢，呵呵，我都瞧不起自己了，你说我还能干点什么啊！”他说：“把你从公司里开除容易，做不到把你从心里开除。”

    　　冬日的午后，他就是我的暖阳。

    　　他说：“亲情，友情，爱情，还有你的事业，是并重的，想在任何时刻都拥有全部不太可能，想全部失去也不容易，你永远不要把希望全部寄托在一件事情上，话说回来，就算过去这样做了，鸡蛋全碎了，有鸡在，蛋还可以再下嘛！”我说：“我想亲你！”他说：“又来了！”

    　　当天下午他交给我一项艰巨的工作，为残联拍摄一组公益性质的宣传照片，他说：“美是没有定义的，可以这样讲，没有不美的人，只有不会捕捉的摄影师。”

    　　我背上相机打算出发的时候，乐哥又追过来，塞在我口袋里两块巧克力，轻声说：“放下你心头所有的事，相机里有什么，你心里就只能有什么，和你的作品谈恋爱去吧！”他拍了一下我的屁股，把我打发上车，我把头从车里钻出来，嘟着嘴唇说：“我不会让你失望！”

    　　路上，我又觉得自己拍胸脯的保证有些过火，我真的能不让乐哥失望吗？

    　　“曼童，我在去拍片的路上，很紧张，因为今天是要给残联拍宣传片，我不知道该如何把握。”片刻，他给我打来电话。

    　　“宝贝儿，你讨厌残疾人吗？”他问，我急了，说：“什么讨厌，同情还同情不过来呢！”他说：“残疾人需要更多的爱心，但是，他们不需要同情，你用同情的眼光看待他们，拍摄出的一定是一群可怜巴巴的弱者，我爸爸经常住院，接触病人，我比你多，残疾人和身患重病的人要比我们正常人还美丽，美在哪里？”我回答：“坚强！”他说：“还有，乐观！你不要拍摄他们的苦恼，要捕捉他们的笑脸，让每个正常人看到都感到震撼的笑，让那些不珍惜自己生命的健康人看到都感到羞愧的力量！去吧，你能行！”

    　　脑海里回放着吴姨被烧伤的女婿，他此刻正摆弄着电脑做着设计，想起赵姐善良伟岸的丈夫，他一瘸一拐的帮赵姐推着满载水果和希望的三轮车，想起嘉嘉住院时偶遇的截肢女孩，她正谋划着没有腿的生活如何走的依旧灿烂！

艺术天生是个哑巴，要有人代他说话，我曾是他的代言人，看到万物我都充满灵感。可是有一天，我爱上一个人，在对他的崇拜中我失去了原有的力量，他无意无心折断了我飞翔的翅膀，从此我便与艺术相对无言。
    　　是谁带着断翅的我重新飞翔，是谁帮我找寻到失去的力量，我在他期待的目光中让自己变的越来越被人欣赏！

    　　乐哥拍了一下我的肩，我疼了好多天，他说：“对不住！我太激动！”

    　　我给曼童发短信，说：“我又回来了！”怕他不明白，刚想解释，他回复短信说：“用相机去跳舞，你的天地让激情做主！”

    　　我和每个顾客交流感受，先倾听他们的意见，用心审视他们的内在，劝说他们拍摄出真实的也美丽的自己。我挥洒着激情，有时会在摄影棚里放节奏欢快的音乐，放下相机先跳一段没有舞步的舞蹈，很多顾客对我说：“手机号码不是留给公司的，是留给你的！”我为此结识了许多朋友，却永远难忘一个叫马青的女孩。

    　　有天，她来了。

    　　乐哥从外面把她迎进门，我坐在沙发上看了她半天，揉揉眼睛，继续看着她。她说：“过来，我掐你一下，让你知道这是真的！”我笑了，她说：“预约一下，以后我每个月都要霸占你们一天时间！”

    　　她打算从显怀开始，每月都拍摄一组照片，她说：“孩子的成长过程可不是从刚刚出生开始的，现在他就渐渐的在长大。”我拉着她的手，由衷的羡慕她的勇气，她说：“我毫不犹豫的决定回来找你们做这项工作，因为你说过一句痛快的话：‘生自己的孩子，让别人说去吧。’”

    　　我还是无法摆脱世俗，问了句：“那，孩子的爸爸现在知道了吗？”她说：“他和我求婚了，但我不会嫁，他想娶回自己的孩子，不是想娶我，以后，我会让孩子好好爱他爸爸，但是，我不会和他继续生活。”我刚想劝说，她说：“让孩子有一对单身的快乐父母，要比让他有一对冤家父母，还要成天生活在一起强。”

    　　我心想，马青，你走自己的路，也不会有人去说你，因为别人说不过你。

    　　我做不到马青那般潇洒，并非在意别人说什么，而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我经常主动给武木云打电话，约他出来和我谈谈，白天他会礼貌的说：“不好意思，我在忙。”过会儿再打，他说：“对不起，我比刚才还要忙。”晚上打他电话，手机总是关的，家里电话没人接，想起有来电显示，想必是知道是我才不接。

    　　有天我换了陌生的号码打给他，他磁性的嗓音说：“喂——你好，找哪位？”我说：“就找你，别推脱没有时间了行吗，事情总要解决的。”他说：“对不起，我要休息了，改日再谈！”我说：“喂！武木云！你……”他挂了电话，再也不接。

    　　我气的够呛，过后又会感觉很悲伤，他像个孩子一般和我捉迷藏，无非就是不想面对我们彻底的分别。是不是家里摆着两本红色的证书就意味着我还是他妻子，就有着我会回家的不灭的期望？

    　　不敢想这些，只知道我不能回去，我给他手机发短信：“长痛不如短痛，让我们结束吧，回到你身边，我们也无法相爱，你的记忆像一颗定时炸弹，哪怕炸药是爱做的，爆炸一刻也伤人！”我是午夜发给他的短信，看到的回复是他凌晨四点发来的：“我知道自己太不男人了，这样逃避着很让人瞧不起，对不起，再给我一点时间，不然这短痛太疼，能把人疼死。”

    　　我不爱武木云了，再也不渴望和他生活在一起，可是，读到他软弱的文字，我痛苦的无法自持，对他的情早已经融入骨髓，哪怕不再是情爱，也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亲情，盼望他能过的好，甚至比盼望我过的好还盼望！

    　　求你一定要幸福起来，不然我无法迎接今后路上每一缕只照耀我的阳光，当初的留下，是因为我爱你，此刻的离开，是因为我疼你，释怀了与我的过去，重新开始你的未来，才能不让悲剧重复上演，我太疲惫，你心亦碎。别回头，那条路已被悲痛的沼泽淹没。

    　　“武木云，有空出来聊聊，好吗？我们像朋友那样坐坐，不谈不开心的事。”发送成功！

    　　“好，只要你别让我把红本交出去，时间地点你安排。”

　　平安夜，这个属于浪漫的夜晚，我把它早早许出去了，没有给任何男人，而是给了一个叫丫蛋的有灵性的小女孩儿。
    　　“笨笨姐，晚上你陪我去一个聚会吧，都是小孩子哦，其实你也是，我们在一起一定很开心！”我说：“再好不过了！”

    　　于是我提前拒绝曼童的邀约，我说：“平安夜我要去一个只有小孩子的地方，做他们义务的摄影师。”他说：“你永远都是自由的，宝贝儿，何况你这次一定是要去孤儿院了，对吧？”我笑的前仰后合，说：“你倒是提醒我了！”

    　　我问嘉嘉：“你发财了没？”她说：“靠！”我说：“靠谁？”她说：“老外！我刚接触这行不知道，原来那些老外不管买不买，见到房子就那德行，猛夸！”我说：“你看你啊，给你点笑脸就当爱情，夸房子几句，你就以为人家当真要买！”

    　　让我想起她说乐哥那个丑八怪要追求她，她接着说：“平安夜我和乐哥一起过，你来吗？”我说：“漫天白雪已经让黑夜变白昼了，你还嫌不够亮？”

    　　“不是说要见我吗？今天晚上可以吗？——武木云”

    　　此刻，我可以推辞所有人，惟有他，我不能不见。打电话告诉他，晚上我有事情，不过可以一同吃晚饭。他把约会地点定在东方君悦酒店的餐厅。

    　　忽然发现，去那种地方吃饭，我居然没有合适的衣服，毕竟我是一无所有出走的，这会儿还欠着人钱，哪里有闲有钱买漂亮衣服犒劳自己呢！我找了嘉嘉的行头，有点紧的大衣让我不敢乱动，反而更显淑女了。

    　　去的路上我努力让自己什么也不要想，我知道，他一定迷人依旧，让我在看到他第一眼，恍然忘记曾经受的种种不快。他的聪明外加物质条件，想和我玩起大浪漫，那别的男人根本不是对手。但这一切都不能让我回头，我无法让自己今后的几十年如罪人般度过！

    　　居然是我先到的，选了一个可以吸烟的位置落坐。外套是嘉嘉常穿的，无意摸到一包烟，百无聊赖的，我也点起一根，毕竟此时我需要镇定。

    　　他来了，穿的很单薄，向来如此，冬天夏天都是一条西裤。服务生礼貌的为他领位，他坐到我对面，我居然不好意思看他一眼。

    　　我看着桌面，他看着我，尴尬的差不多了，他说：“吃什么，怎么不去拿？”这才反应过来，我们吃的是自助。我掐灭烟，走到长条桌前，看着精美烹饪出的食物，没有任何食欲，挑拣了几种水果就回来了。

    　　他把我端回来的盘子放到一边，走过去拣了几个扇贝，几只虾，盛了一小碗不知名的汤，像服务生一样把这些摆放在我面前。说：“饭前吃那么多水果干嘛？”我把脸扭到一边，说：“因为吃不下去。”他说：“抽烟影响食欲，你别学我。”

    　　我终于鼓起勇气看了他一眼，只一眼，足以让我确信，这一晚我什么都吃不下去了！他怎么那么瘦了，立领的衬衣，圆形的领口，比过去宽松了好多。

    　　内疚的情填满我的眼睛，刚要开口，他说：“想说我瘦了？”我咬着下嘴唇，愧疚的不知该张望哪里。他说：“开动啊，我还记得第一次带你吃自助餐，你那吃相，呵呵。”我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了。

    　　起身，我冲向卫生间，用擦手的大张卫生纸阻断泪水流到脸上，以免像个花脸猫一般出现在他面前。确定自己平稳了情绪，看表，我哭了十分钟。

    　　走回座位，他面前一个餐盘都没有，只有一个烟灰缸，我一把夺过他的烟，到底还是不把他当外人。他盯着我，问：“干嘛？”我说：“瘦成这样了，明知道抽烟影响食欲，你还抽！”他说：“嘘，你好凶啊！”我继续凶巴巴的说：“赶紧，吃饭！吃完我还有事呢！”说完我为了掩饰又一次不明原由的泪水而转身，去为他盛菜。

    　　话题始终也没能展开，我们像两个无比熟悉的人，却又故意装的陌生，他不停的切割，就是不把任何食品往嘴里放，我总是在咀嚼，一小块面包可以嚼几分钟。

    　　灵儿打来电话，让我快点过去，聚会已经开始了，我这才有理由结束这次压抑的快要呐喊出声的约会。“买单。”他对服务生说。既而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卡，在桌子上平推过来，说：“密码都是你自己设的。”接着给我一小包文件类的东西，翻看，是我所有重要的证件。

    　　他努力的笑了一下，说：“过的好一点，别让我担心，你的衣服很多，想取可以回家，不想在那里见到我，我可以回避，不想要了，就买新的，卡里的钱够你用的。”

    　　起身，像大功告成一样叹气，说：“走吧，我送你一程！”我说：“东西我留下，卡你拿回去，放我这里也不会用一分钱的。”他说：“别这样，离婚的时候我不会因此要挟你的，放心！”我依旧坐在原地，拉住他，用抑制住泪水的声音说：“求你，别对我这么好！”他没有看我，轻声说：“怕你忘不了我，又已经决心不和我在一起了，是吗？”

    　　“别说了！”我声音很大，没拿桌上的卡，狼狈的抱起大衣跑下楼，像逃命般钻进出租车，好半天无法和司机说清楚我打算去哪里。

　我对司机说：“对不起，我可能有些失态。”说完我把窗户打开，让寒风刮着我满是泪痕的脸。路灯陆续明亮，夜色渐渐降临，谁来安慰那些受伤的灵魂！
    　　连只蚂蚁都不忍心踩死，我却深深伤害曾最爱的人！“妈的，我真他妈的该死！”这句话当着出租司机的面，我居然骂出声了。

    　　到了地方，武木云打来电话，我的声音还没恢复平静，按了“ＮＯ”键。确定情绪平稳了，我回拨给他，他问：“你怎么了，跑那么快，我出去就没人了。”我说：“这不是，这不是，那个，聚会着急吗。”他说：“刚才怎么不接？”我说：“想按‘yes’按成‘no’了。”他说：“不是我说你，跟英文老师过这么多年，这两个单词你不认识？”

    　　他这句话把我刚憋回去的眼泪又给惹了出来，“哇”的一声哭出来，他说：“好了好了，我都不敢说话了。”我哭着说：“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对不起！”

    　　好半天，他说：“我们彼此的信任都已经瓦解了，那就分手吧，你选时间，我陪你把红本换成蓝本，本想吃饭的时候说这句话，可是看着你我就舍不得说‘分手’二字。”

    　　我找了面冰冷的墙壁靠在上面，依旧痛哭，曾经，我是那么希望可以离婚，仿佛这样是逃脱一个人的魔掌，而今，他答应了，我却这般痛苦，全然没有解脱的轻松！

    　　他故意笑了一下，说：“不离吧，你哭，答应你离了吧，你还哭，怎么不哭，你说话！”我说：“回到我１９岁的时候，重新走一遍，那样我才能不哭！”他说：“是你告诉我的，这个世界没有机器猫，我们回不到过去了。”

    　　我听出他说完这句话的声音，在抽烟。不知为何，我说了一句：“你不许吸毒！”他说：“你前夫不穷，不过也没富到被毒贩子看上的程度呢，放心吧！”我说：“烟也少抽！”他说：“恩。”我说：“应酬多，不许总喝酒。”他说：“行！”我说：“天冷了，你他妈的能多穿条裤子不！耍帅啊！”

    　　他说：“有完没完，婆婆妈妈，你再这样不要离算了，你回来照顾我！”我又开始了一场大哭，他说：“好了好了，快去聚会吧，我会照顾好自己！”随即，他挂了电话。

    　　我失魂落魄的出现在聚会现场，灵儿的美丽也无法换回我一丝笑容。她问：“姐姐，你怎么了？”我说：“最近太累，身体不舒服。”她说：“那，要不你回去休息吧，我们自己也有相机，可以拍照片，其实就是想让姐姐来开心的。”我说：“宝贝儿你真好！”

    　　送我出门，她说：“姐姐我有空去你家看你。”我说：“我不在那个家住了。”她惊喜的问：“姐夫又买更好的房子了吗？”我说：“有空和你说。”她说：“好啊，我们聊一个通宵！”

    　　我回到嘉嘉的小屋，独自面对这个大功告成的圣诞。电视里的节目清一色喜气洋洋，我深知这个城市至少有两个伤心的人过着难眠的圣诞。

    　　第一次，吃完了自助回家，居然还有地方吃东西，钟声敲响的时候，我正在吃泡面。

    　　曼童打来电话，欢快的说：“宝贝儿，圣诞快乐！”我淡淡的说：“圣诞快乐！”他说：“你吃东西呢吧？”我说：“泡面。”他问：“什么？泡面？你在哪里呢？”我说：“家。”他又要问什么，我说：“我今天想早点休息。”他听出我的语气，说：“那你吃完早点睡，我其实也哪儿也没去，就一个人在家，好久以前，就打算这一天和你一起过，所以推辞了所有活动，结果，我们都在家。晚安！”我说：“对不起，你不该对我那么好。”

    　　平安夜，我对大家说着对不起，一个人抱着雪白的枕头怎么也无法入梦。嘉嘉打来电话，我没接，知道她一定欢快的告诉我她和乐哥玩的如何开心，那样更显得我如此落寞。

    　　凌晨三点，我收到曼童的短信，他有些不安的问：“告诉我，你今天怎么了？”我回了四个字：“要离婚了”。

    　　马上又回了一句话：“不许欢呼雀跃的！”他打电话给我，说：“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怎么可能欢呼雀跃呢，我养了几年的宠物走了，都好多年记得它，何况在一起过了那么久的人！我对不起你们！”

    　　我说：“不怪你。”他说：“我很矛盾，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你可以恨我破坏了你的家，可以不和我在一起，但我不希望你回去。”我用武木云的原话说：“我不会回去了，信任都已经瓦解了，回去是害了两个人，不是吗？”

    　　我们在电话两端相对无言，他说：“想哭吗？我听着！”

    　　我不再用深呼吸压抑泪水，他静静凝听我的心碎。

    　　临要分别，伤痕都变的那么美丽，你曾给我那么多局促和委屈，此刻我只记得你的深情几许，我拼命的哭泣，只因依旧爱你却又不愿重蹈过去。

我并没有马上去找武木云办理离婚手续，怕我过于急切的追他办，使得他感觉自己更加痛失尊严。
    　　有天武木云打来电话，说：“结婚要选良辰吉日，离婚也选一个吗？”我说：“是啊，你看看黄历。”他说：“黄历上说今天适合沐浴。”我说：“那你洗澡去。”我们在电话里笑了半天，他说：“妈的，好好过日子的时候吧，从来不这样说笑着打电话，总跟互相欠着５吊钱不还一样！”

    　　我说：“还不都是你，我好好说话，你总损我，是，我欠你钱，咱离婚的时候啥也不要了，总行吧！”他说：“我可不是为谈这个给你打的电话啊！你什么都不要是肯定不行的，别说法官，我这关你就别想过！”

    　　我摇着头笑，武木云啊，武木云，我说：“我把衣服拿走，最多再要几个盆，我说真的。”他淡淡的说：“那你以后怎么过呀？”

    　　别哭，老黄历说了，这个日子适合沐浴，不宜哭泣。我说：“武木云同志，我会过的很好很好，你放心，如果你一定要给我点什么，那我要你给我快乐的消息，告诉我分开后你也能过的很好！”

    　　他说：“我吧，有时候吧，坐在家里就想，哦，对了，我新买了液晶电视，挂卧室的墙上了，你还没看过呢。”我说：“过去我就要买，你不让，说：‘想看滚客厅看去！还想躺着看电视，比猪懒！’”

    　　他说：“是啊，我那时候为什么就不买呢，所以吧，有时候我自己躺床上看电视，就胡思乱想，假如那会儿我买了，你是不是就不走了呢？我可以抱着你一起看娱乐频道，别说，我现在连续着看了不少韩剧。”泪水在打转，我说：“你奶奶的，再嫁给你的女人真划算，在我这里不干的事，你现在全学会了！”

    　　说不清楚我们是哭着还是笑着，总之是说着听着。

    　　他说：“妈的，为了女人奋斗出来一个家，家有了人他妈的跑了，你说我傻不傻呀！有时候坐家里我就想，检讨这些年我都说错了多少话，做错了多少事，两个双休日，我能抽８包烟，不吃一顿饭。”我哭了，但他听不出我流泪，我说：“所以你才那么瘦，想完了，就别想了，珍惜你生命中下一个女人。”

    　　“我多想说没那么个女人了，可惜，我必须要再有个女人，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和家人也说了，他们，特别是我奶奶，把我骂死了！”我说：“是啊，她觉得我的身材保证生男孩！”他说：“所以说，我肯定还是要结婚的。”

    　　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说：“笨笨，别选日子了，免得我该后悔了，就定明天吧。”

    　　头一天，我在ＫＴＶ包房唱了一宿歌，关上电话，打开嗓子，到早晨结帐的时候，我已经说不出话。

    　　为了和武木云联系，重新打开电话，曼童的电话先进来了：“一个晚上，你跑哪里去了？嘉嘉给我打了好多电话，乐哥也在找你，你吓死我们了！”我说：“我在ＫＴＶ唱歌，我没事，一会去办理离婚手续。”他说：“你大点声，我根本听不到你在说什么。”我又说了一遍，他还是没听明白。

    　　挂了电话，我给他发短信：“放心，我一个晚上都在唱歌，你安心做事，等我嗓子好点给你打电话。”他说：“好，我等你电话。”

    　　知道我这嗓子不适合打电话，我给武木云发短信，约好时间，搭同一班飞机到南京，在领取结婚证书的城市去换本本的颜色。

    　　武木云像云一样，穿着白色的夹克，很奇怪，这一天他穿了条不屑于穿的牛仔裤，我用嘶哑的嗓子说：“你穿牛仔裤真靓！”他说：“穿什么裤子不靓啊！不穿都靓！”我说：“没见过。”他说：“靠，你什么没见过！”我说：“你开大灯看过我，哪次你不穿衣服允许我开过灯啊！我真亏啊！”他说：“喂，这位小姐，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说话的声音很大？”

    　　谁也看不出我们是要去离婚，结婚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多笑容。他幽默的说：“离婚是我们新的起点，我要扮嫩去追小女生了。”

　一夜没睡的我靠在飞机的窗上睡着了，醒来时我靠在武木云的怀里，马上坐起来，他说：“你真赖皮，居然又枕我肩膀睡。”我说：“才没有，肯定是我睡着了，你拉我过去的。”他说：“都这会儿了，给你点面子，不然显得我太不男人。”
    　　我们两手空空的下飞机，匆匆走出机场，冬天的南京下着小雨。

    　　冒着雨，我们等待出租车开过来，他看着天，轻轻唱着：“rain...falling in my heart”，拉起我的手，我接着唱了一句：“你的声音仍然深印我心田”。他又唱了一遍：“rain...falling in my heart”，我接着另一段歌词：“你的诺言虽然没有实现”，他忽然笑了，说：“词背的挺清楚啊，我就会这一句！”

    　　我们在雨中笑了起来。

    　　车开过来，他坐在前面，我独自霸占整个后排，从左窜到右，从右窜到左。他用南京话和司机说去哪里，我自豪的感觉他会四国语言，中文、英文、法文、南京文。

    　　调节气氛，我把这个想法说了，他幽默的和司机说：“去公安局，这里发现有人在搞分裂，都出来南京国了！”

    　　到了该到的地方。进门前，我问：“你说，我们会不会后悔？”他笑了，说：“肯定会，但是，在一起过的话，会后悔为什么今天没离！”我也笑了，说：“我们进去吧。”

    　　调节员先是说：“结婚时间不长啊！”我们点头，他说：“坐，再聊聊。”武木云帮我挪了一下椅子，我坐下，说：“谢谢！”调节员问：“你们为什么离婚呢？”我看了看他，夫唱妇随习惯了。

    　　他回答：“感情不和。”我微笑着点头，调节员说：“你们俩不会是来逗我玩的吧？这么般配的一对，有什么问题要好好沟通，怎么就到了不能过的程度呢？看上去你们感情不错啊！”我说：“感情是不错，离婚非要变成仇人吗？”

    　　武木云说：“这下雨天，来办离婚的人不多，我们可是大老远从北京赶回来的，肯定不是来逗你玩的。”调节员说：“年轻人，我是过来人，见离婚的也见多了，你们俩和那些真正感情分裂的人不一样。不如，再冷静的想想吧！”

    　　他开始念叨起自己的所见所闻，在我看来，这等于下雨天打孩子，呆着也是呆着。我打开手机，当他面玩起游戏，意思是：“别说了！”

    　　谁知这时忽然进来一通电话，显示屏上不挺的闪烁着两个字“宝宝”，我在犹豫接还是不接，毕竟我关了三个多小时电话，一个晚上没回家，早晨说话又那样，他怎能不着急呢！

    　　接吧，我边接边往外走，“喂，我在忙呢，你等会儿打过来吧。”他说：“你今天怪怪的，能告诉我你在哪里呢吗？不然我什么也做不下去。”我说：“恩，我在南京。”说到这里时，我已经走出门外，坦然的告诉他：“我和武木云正在办理离婚手续，等到北京再和你联系。”

    　　匆匆一分钟打完电话，回到那间屋，武木云问：“谁的电话？”我没有迎接他的目光，说：“一个朋友。”他靠在椅子背上说：“我认识的，对吗？”我点头，坐在椅子上继续等待调节员念经。

    　　武木云微笑着对他说：“我觉得您说的很有道理，我回去再考虑一下。”我愣了，呆呆的看着他，调节员很开心的要和我握手，好像他又记了下了一笔功德，我没回应他，甩头追了出去。

    　　雨下的有些大了，他走进雨中，毫无畏惧，我跟着他跑进水里，问：“怎么了？”他回头，与我同来时的目光判若两人。

    　　“你们是不是合伙骗我？”他狠狠的问，我说：“什么，谁骗你了？”他说：“刚刚的电话是不是曼童打的？”我说：“是。”他说：“哈哈，他这就等不及了，是吗？我这边办完离婚，那边他就娶你对吗？我说你怎么那么狠心！以你的脾气，至于这样果断？”

    　　我说：“我们离婚是为了让彼此过的更好，你也知道，我们回不去了，和你来南京我根本都没有对曼童说，更不可能我前脚和你离婚后脚就嫁人，人非草木，我多内疚你知道吗！”

    　　他说：“估计我要是死了，坟头的土还没干你就结得改嫁！这婚还没离成，那边的小白脸就等不急啦！你有什么本事让他对你这样啊？我怎么没领教过？”我摇头叹息着，说：“你能像来的时候那样吗？让我记得你的那么多美好！”

    　　他说：“少和我来这套！妈的！最毒妇人心，我今天才算明白，你和嘉嘉还有那个小白脸给我设套，让我他妈的跟个动物一样钻！告诉我说他和你分手了，你说，这是谁想出来的主意！”

    　　我说什么？我有多少张嘴能说清楚！只能迎着雨落泪，他走到我面前说：“别和我演哭戏！我不肯离了，你无法交差了，对吗！明天你当不上堂堂正正的新娘子了，还要继续通奸！哈哈，我要看你们的笑话，多好笑！”

    　　说完，他从钱包里甩出两千块钱，丢到水里，说：“滚回北京去吧！”又指着我的鼻子说：“我对你仁至义尽！”

早晨我在北京，中午我在南京，下午我回北京，晚上我在街头游荡。关了电话，不要见任何人，包括嘉嘉，不想和任何人复述这件事。
    　　偌大的北京城，我没有一处安身之所。哥哥如果没有去周游世界，我可以去他的家，挤他那张小床。有一次，我们在他的床上打闹，比比谁的力气大，试图把另一个人挤掉地上，结果我三下五除二把他拱下去了。

    　　我得意的说：“你不行吧！嘿嘿！”他坐地上说：“我是舍不得把你弄疼了，都没敢用劲儿，谁知道你那么狠啊！”

    　　我在心里问：“哥，你能告诉我吗，什么时候天才能放晴？”

    　　回想起白天的一幕一幕，我问：“机票要多少钱啊？我给你。”他说：“不用，你带人就行。”走前他说：“滚回北京去吧！”我蹲到地上，拣起他施舍的钱，犹如吃别人倒在地上的饭，嗟来之食，我吃了。

    　　想起我包里还有几百元钱没有用完，也是他给的，我要尽快把钱花光，好似装了一兜耻辱。

    　　武木云，他无法释怀我和曼童的外遇，我呢，又何尝能忘记他对我不够尊重给我的伤害，他用近乎暴力的手法发泄，而我则是用冷漠反馈。当他说我没长坐轿车的屁股，当他说我在茅房里长大，我便用封锁内心来还击，关上心门，你用铁锤来敲我也不开！看你还能把我怎样！

    　　而今，我们明知回不去了，你却再次羞辱我的人格，让我在异乡身无分纹不得不去雨水里拾拣你丢下的钱。我不是飞回来的，我当真是滚回来的，不像个人一样的回来的！

    　　如果说武木云的自尊最无法接受女人背叛自己，那么我的自尊就最无法接受男人用钱来击溃我的尊严！

    　　武木云，我想爱你，你用冷漠让我不得不把敏感收藏，从此无心的游荡。武木云，我想恨你，你又用无边魅力将我挽留，告诉我幸福就在眼前。武木云，我再次想爱你，你却用暴力伤的我寸断柔肠。武木云，我想离开你，你让我爱恨交加欲去还留。武木云，最后，你却让我这样尊严扫地，我已对你爱恨均无力。

    　　平生第一次，我独自去了酒吧，穿着朴素的衣服，一张苍白的脸，在红男绿女中间穿梭。

    　　“哪种酒比较容易醉？”我趴在吧台上问。服务生递给我一杯无色的液体，说：“这种酒的酒精含量很高，算是酒吧里最烈的酒了。”我笑了一下，呵呵，平时对我来说，这东西就是水，心里有事的人容易醉，那我就醉给红尘看看！

    　　一杯干了，我说：“再给我来一杯！”他又乖乖递给我一杯，我说：“你把那瓶给我拿来！”他说：“小姐，别喝的太多了。”我笑着说：“我也不是不给钱！”

    　　我闭着眼睛把一瓶酒用了半小时喝光，眼前浮现着童年的贫困景象，有一次，去姨妈家，她在包饺子，我那么想吃，偏说已经饱了，在家里也刚刚吃过饺子，她说：“那就尝一个。”我说：“一个都吃不下去了。”然后咽着口水，饥肠辘辘的回家吃剩饭。

    　　妈妈说好过春节给我买新衣服，结果，她想了一下，却给我买了一百张宣纸。我委屈的哭了，说过春节所有女孩子都有新衣服！哥哥说：“你长的快，衣服穿几天又是旧的了，好好画画，有了本事以后赚多多的钱买新衣服！”

    　　他大半夜的把我的棉袄外罩给洗了，说：“哥给你洗的跟新的一样！”

    　　那样的生活里，我们没有被任何人羞辱过！谗了什么，我不会让人看出我在咽口水，喜欢什么，我不会让人看出来我想要却买不起！人可以穷，不可以低头！

    　　武木云，你让天上的雨水都在笑我令人唾弃的卑微！

    　　终于找到了醉的感觉，“买单！”我可以回家了，可以语无伦次的见嘉嘉，让她看到我也没法问什么，我话都说不明白了，哈哈！

    　　“小姐，您的消费是８６５元，需要开发票吗？”服务生说。我的酒醒了一半，包里只有６００多，我以为足够了！我问：“不要发票能打折吗？”他说：“对不起，您没有会员卡就不能打折。”我说：“麻烦您等一下，我，我有个朋友马上过来。”

    　　“乐哥，我被扣在酒吧里了，你带３００块钱来赎我回去，好吗？”

　　乐哥带着他整日惹事的妹妹走出酒吧，问：“去哪里？”我说：“去你家！”他说：“你别勾引我！”我说：“有用灭火器勾引火的吗？”
    　　到乐哥家，我比在自己家还随便，坐在摇椅里，叼上没点燃的烟袋锅子，假惺惺的抽着。

    　　他问：“吃点东西吗？”我问：“有好吃的吗？”他从厨房端出来一盘酱牛肉，说：“有点坏吃的，这个你要是再不吃，就得倒了，趁没馊赶紧吃了吧。”

    　　我扔下烟袋锅子，把眼睛睁到最大程度，本想假装发火，没想到还是笑了，说：“我又不是猪！干嘛让我喝泔水！”他说：“喝泔水怎么了，人要学的和猪一样乐观朴实，给啥吃啥，想睡就睡，怎么着都是一死，你看人家猪过的多无畏。”

    　　我说：“有个哲人说过，人再怎么不济，也不能和猪抢食，所以，泔水之类的东西，我不能喝。”乐哥说：“如果这世界上所有的食品都没了，就剩一桶泔水，那个哲人没准抢的比谁都欢。”

    　　端上那盘吃不了就该倒了的酱牛肉，他又拆开一包怪味豆，对我说：“咱们这种人啊，就得就着泔水喝点二锅头，喝什么洋酒啊！”我笑了半天，想起自己当天的窘迫，我说：“可不，尽管洋酒也能醉人，可是结帐时听到的价钱，白喝了，酒吓醒一半！”

    　　他摸摸我的脑袋，说：“傻丫头，那地方的酒不是不能喝，得有大头请客，咱们才舍得喝！自己买单，喝完都舍不得吐！”我尽情的笑起来，他说：“我终于看到你最漂亮的部位了——小舌头！”

    　　哭过，笑过，平静了。

    　　我奇怪面前这个富有的男人，为何从不给任何人压力，他的家面积很大，只营造出一种舒适的氛围，没有富丽堂皇的高贵。他的穿戴，怎么看都是那么朴素，我说过：“你就不能买两套好衣服？”他说：“怎么怎么怎么就不好啦？”我说：“穷惺惺的！”他从凳子上跳起来，站到我面前说：“你摸摸这材料，我在香港买的！４０００港币！”

    　　说完，他自己先笑了：“不瞒你说，我买这件衣服的时候，老板递给我一件，我说：‘你给我换一件，这件太脏了！’他换了一件，还这样，告诉我这衣服自来旧，我一想，嘿！跟我这人一样，就是它了！”

    　　乐哥喜欢戴５０块钱以下的腰带，我可能说多了，５块钱就买得下来。那种米黄色的布料，带个金属大卡子，系在他永远大裤裆的裤子上。

    　　他说：“人最开始穿衣服，是为了防寒，后来是为了遮羞，再后来，为了舒适，最后，成了身份地位的象征了，你总说我像未进化完的人类，所以我只停留在舒适那儿，就不再进化了。”

    　　乐哥从来不怕被人瞧不起，更没人敢瞧不起他，开破车，却玩哈雷，他不为任何人的眼光而活。只要他开口，你就得被他吸引，那不急不慌的语速，那永远冷幽的气度，一耳朵你就得爱上他！再一看他，读出一种说不清楚的美。

    　　我说：“乐哥，你爱嘉嘉吗？”他回答：“爱呀。”我问：“那，你们现在怎么样了？”他说：“好好的呀。”我又问：“那，你们说清楚了吗？”

    　　一片酱牛肉，一半门里一半门外的被他叼着，我说：“咽下去，咽下去再说。”好不容易盼他咽下去，等出来一句：“是美女我都爱！”

    　　“气死人不偿命啊！你明知道我说什么呢！”我急了，借着点酒劲，我今天就三八到底了，探他隐私！“我没撒谎啊！”他委屈的说：“是美女我都爱啊！男人都是这样的！”我说：“去去去，别的男人是那样，你也不是，我好歹也算一小美女，怎么不见你爱过！”他扑哧，笑了，笑的我脸红，我说：“人家勉强攀了一个小的美女当当，你就给我点面子吧！”

    　　他说：“不开玩笑了，你乐哥我啊，这辈子不打算碰爱情了。”我说：“就因为那一次伤害？就至于一大男人这么多年爬不起来？”他说：“你不明白，我对爱情的态度，这个世界上，怕是没有人和我一样了，所以，我找不到另一半。”

    　　我说：“鸡蛋不能全放一个篮子里，但是，你也不能在爱情这个篮子里，一个鸡蛋也不放吧？”他说：“友谊是力量，亲情是温暖，而爱情，就是用来伤害人的。你看我这张脸，刻了多少沧桑了，还嫌不够吗？”

    　　我说：“那你看我，都这个奶奶样了，不是还追求真爱呢吗！”他说：“我和你不一样，你是为了爱情而生的，被伤的体无完肤，你也乐此不疲，我累了！够了！再也不敢碰了。”

    　　“可是，嘉嘉爱你。”我无奈的说，他说：“她不爱我，她是觉得我有恩于她，想还我。”我不敢否认有这层因素，他接着说：“你乐哥不算美男，但我的心里，自己是最美的，灵魂自恋，所以，不纯粹的东西，我不要。”

    　　我说：“哥，人活着，一半清醒一半醉吧，别要求别人和你一样。”他说：“女人的过去，我不在乎，说句牛逼的话，妓女从良我都敢要！女人的未来，我也可以给她自由，觉得我不好，随时可以走。但是，女人的现在，你必须和我一样，爱就是爱，不能搀杂别的！”

    　　天啊，我心想：爱咋咋地吧！嘴上说：“爱情到你那里，跟显微镜底下放大１万倍看，有一点杂质的，都不要，打你的老光棍去吧！”

　　　　

我没有告诉曼童仅仅因为他的一通电话，我和武木云没有领取到离婚证书。
    　　“曼童，我已经到北京了。”他说：“什么时候到的？”我说：“昨天下午。”他说：“你手机关着，我给嘉嘉打电话了，她说你没回去，我还以为你没回来。”我说：“不，我去乐哥家住的。”他问：“怎么不来找我？”话刚出口，马上又说：“哦，不，你是自由的，我不干涉你，想我的时候再来找我吧。”

    　　我说：“曼童，你别误会，我昨天心情不太好，不想给你找麻烦。”他说：“我明白，不管怎样，离婚都是件痛苦的事。”我说：“不，是没离成。”他屏住呼吸，沉默了半天，我说：“他改变主意了。”

    　　曼童不喜欢追问任何事，喜欢淡定的听，冷静的想，有一种超出他年龄的成熟。他问：“你怎么想的，还非离不可吗？”我说：“越发坚定了！”

    　　不知怎么想的，我问了句：“假如，有一个人用很鄙视的态度，把一叠钱摔你面前，你会拣起来吗？”他说：“看我是在什么时候了。”我说：“身无分纹的时候。”他说：“那我不会，一个男人，把你光着屁股扔出去，有本事一年后穿戴好了再荣归故里，饿死不吃嗟来之食，但是，现在，别说把钱摔地上让我拣，就是让我一张张叼起来，我也照做，为了我爸爸。”

    　　我什么都说不出来，轻轻叫了声：“宝贝儿！”他温柔的说：“我在。”

    　　他笑起来，说：“我刚刚就那么一说，还没到那么悲惨的程度呢！我这不是有本事吗，努力工作就行了，你不用担心我，还有哦，再多女人拿钱砸我，你家曼童也倒不了！”

    　　我问：“我能帮你做点什么呢？”他说：“别，你过好了自己就行，我现在没办法照顾你，给我两年时间，我把你失去的都还给你！”

    　　我习惯把工作上的事情对曼童讲，他很喜欢听，并且经常提出有建设性的意见。刚刚有家杂志委派我和乐哥拍摄一组性感的照片，难度很大，模特的穿戴不能太出位，眼神和行为也不能很放荡，还要异常性感，更让我难于把握的是主要张显男人的性感，说白了就是“让女人看到他，能激发原始的冲动！”

    　　曼童说：“男人要是太风骚了，女人只会觉得恶心的，要涵而不露。”我说：“恩，就跟你似的。”他说：“你把那个模特找来，我教他。”我说：“他挺有名气，很傲！别开玩笑了，我真怕找不准那种感觉。”

    　　他说：“你和乐哥商量了没有啊？”我说：“他！他才缺德呢！他是这样说的：‘你看着他，自己找发春的感觉，就能拍好了！’”曼童笑的要死，说：“我想说来着，怕你以为我不在乎你。”我说：“没有一个好东西！”他说：“我有个主意！”

    　　当天旁晚，曼童骑着他的单车，在车把上挂了一台录音机，来找我。我们在小区里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他说：“我现在给你听一首歌，你把平时那些束缚都放开，脑子里可以随意的胡思乱想。”

    　　我笑着，看他能玩什么花样，音乐声响起，我叫了一声：“好男人啊！”他旁若无人的舞动身体，用纤长的手指撩拨我的视线，我仿佛置身梦境，找到一种久违的欲望。

    　　《jungle boogie》这是我永生难忘的旋律！

    　　他说：“拍照时你就放这首歌，看着模特脸上的汗珠，幻想那是被你挑逗出来的，你想去触碰他的身体，泛着橄榄油的光泽，幻想一下！”我顺着他的思路去想，目光有些朦胧，他晃了晃我，说：“喂喂，不要真去做！”我忽然清醒了，有些羞涩有些放肆的笑着。

    　　曼童像个孩子一样撒娇，说：“你只许碰我！”我欢跳着去抓他的痒痒肉，他最怕这招，大冬天，我们把小区的院子变成游乐场。

    　　拍摄当天，我总在找感觉的时候幻想面前站着的人是曼童。《jungle boogie》的乐曲刺激着我和模特的神经，我们会在拍摄间歇学着歌曲中的声音闷叫，如果不进来看看，只在外面听，一定认为这房间里的人没做好事。

    　　挑战又一次成功！我说什么都要请曼童出去吃饭，圣诞我们没能一起过，元旦我赶上外拍任务累的贼死，这一天，我们决定把两个节日都补过一把。

    　　“我就一个要求，不许你打扮的太靓！”他说：“我根本就没怎么打扮过，就你，老说我！”我说：“一点时尚元素都不能有，你往土了收拾，我往嫩了打扮。”他说：“行！”

    　　那天，他穿了一件棕色的棉服，绝对是几年前的款式，后面带一个帽子，帽子上还镶了一圈人造毛。他问：“满意吗？这是我大学时的衣服。”我笑了，说：“满意，就是没有过去那么有面子了，也太土了点了！”他说：“靠，你太难伺候了！”我亲了他脸蛋一下，说：“难伺候，所以才找你来伺候！”

    　　我挽着他的胳膊走出他家小区的大门，正商量着先去哪里，这时有人在后面叫了声：“曼童。”回头，我看到一只弹簧般的拳头，照他的脸砸来，他反应真快，这样的速度，一低头居然躲得开，之后推了我一把喊：“快跑！”

    　　饭桶一般的我吓的直管叫，不会跑，连１１０都不知道打，眼看两个一八五身高的男人和他打起来。

我本能的后退，惊叫，只觉得这两个男人杀气腾腾，光天化日就敢这样行凶！我心想曼童完了，看也不敢看。
    　　只听到他们在撕打的时候对曼童说：“你小子以后别什么人都敢得罪！”“女人爱你算是瞎了眼！”

    　　脑海里回放着电影中看到的画面，很多时候都是男人在打架，受到惊吓的女人在一旁缩成一团，而最后关头，总是女人举起一个花瓶之类的东西，解救心爱的人在危难之中。我鼓起勇气睁开眼睛，打消了找花瓶的想法。

    　　对于这样的殴斗，曼童真可谓经验十足，童年开始积累的实战经验是他的一笔财富。

    　　一个人正用力在背后束缚住他的手臂，曼童的眼中喷射重重火焰，他借助那人的身体飞身而起，一脚飞踹正踢到对面人的头部，后面的人愣神瞬间，他用肘部横扫了那人的鼻梁。

    　　我想起李小龙，想起成龙，想起泰拳，想起武侠小说里的英雄。从起初的惶恐变成看着过瘾，不能说曼童占了绝对的上峰，起码他在和两个１８５身高的大男人这样的血腥搏斗中略占优势。

    　　最后的一招太狠了，他踢的一个人眼眶迸裂，流出丝丝鲜血，不管那人是什么人，他起码是人，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我大喊“警察来了！”

    　　那两人同时停手，他依旧握紧拳头，毫不畏惧的怒视着他们。他们拦了一辆出租，眼眶流血的人指着我们俩说：“你们俩都小心着点！”说完钻进车里。

    　　曼童见车已行远，抱着我的肩膀说：“妈的，敢来抢我的金砖和金条！”我气还没喘匀，他还有心思幽默，没问“你受伤了没有。”我说：“你真厉害！”他说：“我厉害？我挨打的时候你没看见，睁开眼睛光看到我打别人了。刚开始不知道他们那么厉害，过了两招才知道，这俩人绝对是职业的！”

    　　我没有心思想两个职业的打手为什么会来找曼童寻仇，心疼的问：“那你伤到哪里了？”他指着地上的一粒白色物体说：“我的牙！”我大叫：“啊！啊！啊！”他捂住我的嘴，笑了，说：“牙和石头你不分啊？”

    　　还没反应过来是他在逗我，我也快眼眶迸裂了，瞪圆了眼睛看着他，曼童颧骨青紫了，右侧眉骨有个长两公分的裂口，嘴角也有血迹，我抱住他失声痛哭，他一个劲安慰我说：“哭什么哭，你不是说我厉害吗！”

    　　我说：“是厉害，可你也是肉长的呀，我都舍不得打一下呢，给别人打了！”他说：“喂喂，你这话什么意思啊，弄半天你想打我呀？”说完他抓起我的拳头往身上比量，说：“你想怎么打都行，常打架的人没有不扛打的，这点伤几天就好，别哭，宝贝儿！”

    　　“心疼死了！”他笑了，说：“太值得了！挨这么几下打让你这么心疼我！好爽啊！”

    　　我问：“他们是什么人啊？”他依旧不以为然的说：“我怎么知道，刚才，你怎么不问问他们俩？”我又问：“你最近得罪谁了没有？”他摇头，微笑。

    　　想起那两个人说过的话，一句是“你小子以后别什么人都敢得罪！”，另一句是“女人爱你算是瞎了眼！”

    　　我心潮起伏，近乎绝望的低声说：“我知道是谁了！”

    　　他说：“走，你不是说请我吃午饭吗？我这么重体力打斗，快要饿死了，走吧！”我站在原地，望着他带着伤还那样灿烂的笑容，滴了两滴泪，他用力的把我的泪水抹去，说：“还是不是我的女人了？”我点头，他说：“那就不许哭，要坚强，我死了你也不用哭，改嫁！那样我才开心，喜欢看你笑！”

    　　说完他的额头顶住我的头，离我已经不能再近，轻声说：“你笑的很好看。”我挂着眼泪微笑了一下，扑进他的怀抱说：“对不起！”

    　　我们先去附近的诊所简单处置了他的伤口，打算送他回家休息，他执意要我陪他玩到天黑，我跳着脚叫：“这怎么行！”他平静的问：“宝贝儿，我们现在回去，刚才那两人回去找来六个，我可真不是六个职业打手的对手，你想我再来一次医院吗？我们开心的出去玩，不回去送死。”

    　　就这样，我陪曼童在惶恐中玩了一天，他倒是很轻松，在游艺厅用虚拟人物重复着上午的打斗场面，过五关斩六将，一个游戏币打了半个小时。我赞美着：“你打的真好！”他说：“我初中不正经学习，呵呵。”

    　　他挂着彩的脸更加吸引人，也许是回头率从来都很高，他已经习惯了，自然的说笑打闹，好似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夜幕降临，他说：“我送你回家。”我说：“不，我送你，哦，不，你不要回家了，怕你有危险，哎呀，我们报警吧！”他说：“宝贝儿，他们是来替某人出气的，不是来取我的命的，你放心吧，短时期，他们不会再来。”我说：“那也要报警！”

    　　曼童说：“我不想武木云为此被盘查，他有气就出出好了，我不怕打。”

　　当晚曼童到家就给我打了报平安的电话，我还是放心不下，婆婆妈妈叮嘱他好多事。
    　　这件事我没有和嘉嘉以及乐哥说，为了顾全武木云最后的一点形象，但我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试想如果爸爸当初接到那个电话就心肌梗塞再也没缓过来，如果头天那两个人在与曼童的欧斗中失手杀死他，有哪件事不足以让武木云在我心里被判死刑呢！

    　　我在后半夜打电话给他，说：“武木云，说实话，来打曼童的人是不是你雇佣指使的！”他说：“哦？曼童被打了？”我说：“你不要装蒜，不要幸灾乐祸！”他说：“你和我说话别这么不礼貌，告诉你，不管你承认不承认，我就是你丈夫！居然当我的面这样心疼一个外面的小白脸！你真不知道羞耻！”

    　　我说：“武木云，不要以为我们怕你，你也有怕的事情，只不过我不想和你撕破脸，一直在维护你的尊严，但你别逼我！”他说：“我可以当你这样的话是威胁吗？我不怕，呵呵。”

    　　当时，我已经出离了愤怒，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变冷了！心，也变狠了！

    　　我不会努力赚钱然后买凶做一样的蠢事，武木云，你最要的就是面子！

    　　第二天，我和乐哥请假，上午去银行取了两千元钱，快到午休的时候，我先打了他办公室的电话，确定他在，没出声，我给挂了。

    　　直奔他的公司，前台小姐说：“您等一下，我要通报一下。”我微笑着说：“我是他妻子，今天来特地给他送件礼物的，能通融一下吗，想给他个惊喜。”她思索片刻，说：“好吧。”或许是为了溜须，她又说：“武太太您真漂亮！”

    　　过去听吴姨说过他的办公环境，独立的办公室外面全是人，在一个个小方格里埋头工作。看到一间用百叶窗拉严的办公室，我猜想那一定是他的。

    　　径直走过去，门也没敲，闯进去一看，武木云正坐在中间，和旁边的一圈人谈着事。对我的突然出现，他显然没有准备，片刻惊慌后，他沉静的对身边的人说：“你们先出去一下，我们下午再谈这个方案。”

    　　我根本没有看旁边任何人的眼色，只是盯着他，一言不发。人都出去，我走到他的办公桌前，看到桌子上摆着一张我的照片，拿起来，放进我自己包里，对他说：“你不配看着我的照片！”他说：“呵呵，劳您大架了，我正打算丢垃圾桶里呢！”

    　　他为我搬过来一张椅子，说：“坐。”悠然的回到他的位置，双手合十，晃悠着转椅望着我。我说：“我今天来，是要提醒你，你在这家公司里坐了好多年，位置不容易哦！”他点头，微笑，听我继续说：“武木云，你很聪明，很厉害，但是你有弱点，请问，你愿意大家看到你妻子在这里控诉你吗？你不想，我也不想，但是，如果你让一个人连活路都没有了，尊严在她眼里也一纹不值了！”

    　　他说：“我怎么你了？不肯和你离婚，耽误了你和小白脸的好事，就是不让你活了？”我说：“你做了什么自己清楚！”他说：“我做什么都不过分！杀了你和他给我们老武家祭祖！”他站起来冲我说：“你们的小命就像只猪羊！”

    　　我忍无可忍的起身，用尽浑身力气抽了他一个嘴巴，他半天没回过神来，第一次看到我这样愤怒，苦笑了一下，说：“我和你动过手，你不还手，今天，你是在为他打我，对吗？”我说：“过去我就告诉过你，你可以骂我，甚至打我，但我不允许你伤害我的亲人和朋友！武木云，我对你太忍让了，从今天开始，我也不会再受你一点气！”

    　　说完，我从包里掏出两千元钱，如天女散花一样洒在他面前，说：“找你秘书拣起来？还是你亲自爬在地上拣？我们走着瞧！”

    　　转身离去，第一次，走出他的目光我是这样潇洒和痛快，没有一丝留恋。

    　　下午，我去了一家专门打离婚官司的律师事务所。花了５０元钱的咨询费，他用一个小时的时间听我描述事情的全过程，又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给我讲述婚姻法，告诉我要套用那些条款才能准许离婚。

    　　我说：“我不要钱，也没孩子，就是两个字：‘离婚！’”他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要办下来也不是那么容易，你说过的家庭暴力并没有确凿的证据，也没有证明人，至于他雇佣打手的事情，我看你最好不要在法庭上提，一个道理，没有证据是他做的，并且你们当时没有及时报警。”

    　　我说：“不管怎么样！我就是要离婚，你们不是专门打离婚官司的吗！”他说：“我是在和你阐述……”我说：“你别和我阐述，和法官阐述去，或者你找他阐述去！”

    　　走出律师事务所，我脑海里有一个坚定的信念：离婚！

上班时间，手机拼命的响起来，嘉嘉这个小东西打来的，我按了“no”，想等忙完再给她拨回去，可她又拼命的响，对于白羊座的她来说，热情像是用不尽的火种，这一定不是有特好的消息，就是又要割脉了！
    　　“死笨笨！”她开篇是这样称呼我的。我说：“死嘉嘉，你有嘛事！”她说：“我发财了！”我说：“中５００万啦？”她那幸福兴奋的声音简直没法听了，能把男人的雄峰都给听起来，腻到了极点：“不是啦～～～”

    　　我说：“咱等到能正常讲话的时候再通电话，手机还不是单向收费的呢！”她说：“死相！我给你交手机费！１００够不够？”我说：“看样子也没发太大的财嘛！狠了把心才给１００。”

    　　她不怕把我耳膜震破的大叫，我把电话拿到一臂之远的地方都能听见她说什么。

    　　“我终于卖出去一套２６５万的房子！已经签约了啦！哈哈，哈哈，哈哈！”她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我说：“我知道你为什么那么开心，因为他买完这套房子就对你说：‘小姐，我把这房子送给你做见面礼了！’”

    　　她说：“那我就打不了电话了，直接笑死了。笨笨，不开玩笑，我是为一种成就感开心的！真的好开心，看来我不做模特和演员也能生存的！”我说：“我也开心，为你骄傲！”

    　　嘉嘉、乐哥，我和曼童，又一次四个人一起聚会，为了庆祝嘉嘉在事业上的重生。

    　　曼童说：“我刚刚义务献血，这几天赶上饭桶了，特能吃，要不我们去吃自助吧。”我和嘉嘉互相看了一眼，诡异的笑了，我们俩吃自助的名言是“宁可不利己，也要去损人。”

    　　我问：“嘉嘉，告诉告诉我们卖房子的诀窍！”这下可把她的话匣子打开了，“卖房子的诀窍，决不是你售楼小姐漂亮就行，也不是房子好就行……”乐哥说：“必须得买一套房子赠送一位售楼小姐才行，现在兴买一赠一。”

    　　笑的我们喷饭，嘉嘉皱着眉头带着笑容挥着粉拳。

    　　我说：“曼童，据说十五分钟的大笑可以燃烧掉四十卡路里的热量，那我每天像刚才那样大笑两个小时，是不是就意味着多吃也不会胖了呢？”他说：“是不会胖，但你会变傻的，没准嘴还收不回来。”

    　　“嘴收不回来就永远笑下去，姑娘们，开动吧！”在乐哥的号召下，我和嘉嘉现出原形。

    　　乐哥又弄出悄悄话的姿态，对曼童大嗓门的说：“你看他们俩这样，共产主义还得多少年才能实现啊！”曼童一本正经的说：“人口素质有待提高啊！”

    　　我和嘉嘉才不管他们说什么，腮帮子已经甩开了。曼童说：“我刚刚说自己最近和饭桶一样，不是故意骂你们，那时候没想到你们俩比我还能吃。”我说：“我和嘉嘉在为你们表演猛虎下山岗。”乐哥说：“小和尚都说了，这老虎模样还挺可爱！”

    　　嘉嘉放下刀叉，好不容易把嘴里的食物咽完，指着我问曼童：“你当初看上她什么了？我想不通！”

    　　曼童不紧不慢的说：“我这样告诉你吧，假如你看到一个优秀的男人，他的女人没有特别出众的美貌，你可千万别以为靠脸蛋就能把他给抢过来，男人不会仅仅因为外表而去爱女人，那个相貌平平的女人一定有她的高人之处。”嘉嘉片刻分析都不做，追着问：“那男人靠什么去爱？”

    　　问完她又自己回答：“据说男人是靠下半身去爱的呀！”曼童说：“是啊，下半身多说爱一场足球赛的时间，但上半身能爱好几辈子。”

    　　嘉嘉嘟着嘴问：“为什么很多优秀的男人都不娶漂亮老婆呢？”曼童说：“他们娶的老婆都很漂亮，但未必是外人能看到的美。”

    　　我打岔说：“丑妻近地家中宝嘛！”乐哥说：“哎呀，那我们笨笨可真是个大宝贝啊！”曼童会心的冲我一笑，我知道，在他心里，我很美。

    　　乐哥开车送我们回家，我和曼童坐在后座，轻轻牵着手，他斜倚在车门上，有些倦意的小声说：“笨笨，你真好！”我小声回了句：“多好？”他靠近我，在我耳边说：“其实我今天累的要死，但你叫我，我还是会出来，看到你，就不累了。”

    　　我心疼的说：“才不是，你还是挺累的，赶快回去休息，电话短信都别给我，进门就睡觉。”他靠在我肩头，轻轻的分量。

    　　当时这辆车里，是世界上最宁静的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