屯湖泛舟

屯湖泛舟

野马

       在屯湖上泛舟，是件妙不可言的乐事。春末、晴天、和风的日子最好。前迎尖山葱绿，后依石固雄浑；近看志凡长滩如练，远眺杨郢故园若隐若现。两岸有高舞的风力发电机组“大风车”，村庄、田野或红或黄或绿，同起伏的山峦一道如影随形。水鸟儿在湖面嬉戏，船一靠近，它们就倏地扑打着水花飞去，在不远处停下继续戏水；待船又近了，它们再次飞离，如此反复，顽皮得像小孩子。船在湖中行，水天一色，浅蓝微碧中带着些许白，白是天上的云、水里的浪。柔风拂面，吹散了因日晒仅有的一丝不适，只剩舒畅。那种触动全身的飘飘欲仙的莫名快感，不身临其境，绝难想象……

      屯湖本没有。一条源自江淮分水岭的来安河，由北向南不知流淌了多少多少年，时间到了1958年，在古老的屯仓集地段筑坝修水库，一座颇大的人工湖就此诞生。民间传说，屯仓原是曹操攻吴时的军粮仓。另一个版本，说是当地大财主蒋百万家的大仓库。据地方志专家考证，此地三国时为吴地，东吴罢县置屯田都尉（赤乌十三年筑涂塘、瓦梁，在今县东南赤山湖。其时县罢为屯，屯名未详）。屯仓真实的历史也许就跟这有关，即屯（县）的官仓。且不管它是官仓还是私仓，在屯仓这个地方曾经有过大仓库应该没有异议。

      屯湖诞生了，却淹没了屯仓，更淹没了屯仓周边的万亩良田，还有顾全大局迁离家园的上千移民。之后在新湖南岸又新建了一座新的街市，新屯仓（新街）。可仍有一些人怎么也不愿意搬离故土，他们后撤到山腰上就地重新安家，宁可出入靠摆渡之交通不便，同一块叫石婆婆的巨石一起坚守老屯仓（老街）。欣慰的是，国家没有忘记他们做出的牺牲，目前他们或他们的后人，都享受着“国家大中型水库移民扶持补助”。

      屯湖是我的母亲湖。在屯湖未形成前，我家在来安河主源头附近的马腰山（古马岭山向南延伸部分）下已繁衍生息了四百年。来安河东西两大源头，将马腰山几乎全部包围，只剩西北角一望无际的群山没水阻隔。而我们祖祖辈辈在那里放牧、打柴、采药，似乎从未穷尽过连绵的北山，某种意义上说，从我老家外出都得过河。起初过河踩着铺在水里的一块块的大石头就行，待有了屯湖我们只得摆渡。我们也成了屯湖的“湖民”。当年修建屯仓水库的技术骨干大多来自淮河水利委员会，等水库建成后他们许多人留了下来，成为第一代“屯水人”，这其中就有我的外祖父。十几年后，我母亲的嫁妆便由屯湖用船载到了马腰山下，之后才有了我。我们那里原来就叫屯仓公社，屯湖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水域都在那里。直到1981年，据说一位当年在此战斗生活过的老领导回来私访，没有专车，没有陪同，乘公共汽车到屯仓公社竟与湖对岸的新屯仓搞混淆了。被折腾了的老领导回去后就向有关部门建议，屯仓公社遂以政府所在地更名为杨郢公社，再到现在的杨郢乡，行政区划都未变。

      屯湖是来安的水源保护地，水质好，非洪水季甚至可以直接饮用，因此未被旅游开发。我们之所以能在屯湖上泛舟，得感谢第二代“屯水人”我的大舅。大舅是参加过“对越自卫反击战”的退伍军人，退伍后一直在屯仓水库工作。他租用他朋友的渡船，破例带我们至亲老少十几人，尽情享受了一回湖光山色的沐浴。

      屯湖东南的石固山，平顶而巍峨，是来安最有文化底蕴的地方名胜，有文献，有遗存，还有众多美丽传说。“石固呈祥”是来安古十景之一，如今高山平湖，交相辉映，美景比古时更胜几许。这座花岗岩质地的山体及其延伸部分，就是屯仓水库的主坝基。湖东的志凡长滩是一块三面环水、足有一公里长的滩涂，像长练也像怪兽伸吐出来的巨舌。长滩春绿秋黄，“舌根”部有一爿苍松翠柏，再往外是村庄。苍松翠柏处是陈志凡等几位烈士的合葬墓，村庄则是与屯仓同样古老亦因屯湖而没落的石固集，现在属志凡村。船继续向北航行，转过一座山，豁然开朗，水面几乎同大坝处一样宽阔。屯湖枯水期时形状像喇叭，大坝处是喇叭口，上游原来的河道显现出来是喇叭把；而丰水期它又像一只不规则的葫芦，白茫茫一片，满眼全是水。此时是丰水期，放眼远眺，海市蜃楼般的杨郢街市、宛若田螺的塔（塌）山、如梦如幻的水中池杉林……湖面上虽有些空濛，依然尽收眼底。船到天雨寺后，同船的父亲说“看到老家了，回去吧。”我们便返航。返航途中，比我更土著的父亲向孩子们介绍老家的乡土人情，说这里属静波村了，村名也是一位革命烈士的名字。侯静波，一位刘胡兰式的女英雄。在这个只有七个村的山乡，有两个村以烈士命名，由此可知屯仓（杨郢）历史之荣光。

      屯湖并非所有人都叫，大多数人还是叫它屯仓水库。屯仓水库很大，库容约是著名的杭州西湖8倍，为国家大（二）型，安徽省十几大，来安县最大。或是为了追求时尚，现在很多水库改称湖了。就屯湖周遭而言，全椒黄栗树水库因叶辛先生的一篇《到碧云湖去》，改称碧云湖；江苏盱眙为纪念王化农烈士命名的化农水库，不仅更名天泉湖，就连当地一级行政区都改成天泉湖镇。大势所趋，屯湖“被湖”似必然。但屯湖是否就叫屯湖？大家说是屯湖就是屯湖了！

      古屯仓曾为屯储存粮草，如今屯湖更为来安工农业生产及居民的美好生活蓄足洁净水源。由此及彼，屯湖其实就像当年的屯仓一样，是来安的县（屯）湖。

      离船登岸，我还回味在泛舟的喜悦中。虽然我以前在屯湖多次坐过船，但这纯休闲式的泛舟还是头一回，感受自然大不一样。我也曾在杭州西湖、扬州瘦西湖等名湖泛过舟，许是那里太完美，像在画中游，却少了在原生态屯湖之上的心旷神怡。回眸清新旖旎的屯湖水，我恋恋不舍，再为屯湖填一阕《春光好》词：

      真惬意，泛舟游，乐悠悠。山色迷人斜日休，浪花留。

      和煦柔风亲昵，无端两岸景羞。贪恋屯湖春水绿，解千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