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0年代跟炉子较劲 《六十年代生人成长史》摘登
文 倾倾=海菁 冬天来的时候,家家忙着装烟筒,搪炉子,这是那时候居家生活的一件大事。 炉子烧了一年了,用搪泥搪的内壁就会开裂或脱落,火就不欢了,所以要把旧搪壁捅下来重新搪。一般是烧煤球的炉子需要搪,如果是烧蜂窝煤,买现成的炉瓦装在炉膛里就可以了。炉子为什么要搪呢?主要是因为炉皮不论是铁皮的还是铸铁的都不能温度过高,搪壁有隔热的作用,这样可以保护炉皮,使它不至于由于温度过高而变形烧坏。搪泥是用青灰块(黑色、特别硬)和缸沙配的,这两样在煤铺都可以买到。先把青灰块用水泡开,然后搅上缸沙,就成了黑色的搪泥。搪炉子讲究是炉肚儿要大,上部收口要小,搪壁呈直锥形,这样不但盛煤多,而且拔力大,火才欢实,这些都是父亲的拿手活儿。 如果要改变炉子在屋里的位置,还要重新规划烟筒的走向,为了增强取暖效果,有时特意要加长烟筒在屋里的长度。烟筒锈坏、不够长或者拐脖(换向结)不够都要到日杂商店买新的。那时候烟筒也是凭票供应的。为了防止居民被煤气熏着,居委会年年都要提醒大家在窗户上装风斗,有时还在院子里的黑板上贴预防煤气中毒的宣传画。 除了炉子本身带的炉盘、炉盖儿、封火盖儿以外,烧煤球炉子还要有一套工具,由于父亲以前是铁匠,所以工具比别的家要全。这些工具包括火通条、火钩子、炉灰铲、拔火筒、火筷子、煤勺子、煤叉子。火通条就是粗长的铁钎子,功用是把乏煤捅下去,给煤通气,把烧结在一起的煤球捅开。火钩子的功用是钩炉盘、炉盖儿、封火盖儿、在炉子底下拉动炉篦子擞乏煤。炉灰铲不用多说,铲炉灰用的。拔火筒是拔火用的,我家的拔火筒是生铁做的,特高特沉,拔火效果很棒。火筷子一般家里没有,是父亲特意做的,两根50厘米左右长的铁条用细铁链连着,夹煤球用的。母亲一直认为没多大用,父亲却说有用,炉子里的煤一半红一半黑,烧得不均匀的时候,就可以用火筷子调整一下,就是先把黑煤球夹出来,然后把红煤球拨均匀 在把黑煤球倒进去。不过我印象里火筷子确实用的不多。此外我家还有煤勺子、用铁丝挝的煤叉子,都是取煤用的,添煤时一般是用簸箕盛煤球。 封火是一项重要工作,中午做完饭要封到下午,晚上睡觉取暖要封一宿。如果是中午封的火,通常父母会嘱咐哥哥或姐姐下午放学回家先把火打开,腾上干粮或蒸上米饭,等父母到家后,把买回来的菜洗好切好,主食也差不多熟了,火也完全上来了,这时正好炒菜。炒完菜,再添点新煤就做喝的和洗漱的开水,然后就又得封火。 封火是个技术活,如果搞不好,不是着荒了就是憋灭了。添完新煤后,如果是铸铁做的两用炉(煤球和蜂窝煤都可以烧),封火时要在炉眼上盖上封火盖,如果封的时间长,还要在封火盖周围堵上煤灰,在封火盖的小眼儿上压一个煤球儿,然后把炉盖盖上。同时要把下面的炉门拉上,注意要泄个韭菜叶儿宽的缝儿,否则火就被憋灭了。如果封的时间短,封火盖上就不必压煤球,也不必完全把炉眼盖严,炉门的缝儿也可以泄大一些。如果要封一整宿,封火时火底子一定要旺才行,这就要求炉子里的煤一定要是刚着的红煤球,如果火底子赖容易把火封灭。有时候特意要把乏煤捅下去,添上一薄层新煤,把旺以后才能大量添新煤封火。封完火,还要在炉盖上蹲一壶水,这样第二天早晨就有温水洗脸了。 由于整宿地封火比较费煤,穷的家庭不得不在这上面算计,即使是冬天晚上也不封火,就用做晚饭剩下的乏煤火取暖,前半宿屋子里还有点热乎气儿,后半宿炉子灭了以后,屋子里可就冷了,只好裹紧被窝筒捱到天明。我家最早还用过父亲自己做的上下一边粗的铁皮炉,下面没有炉门,这种炉子封火就比较费事了,封火时,添完煤球后,要在上面敷上一层用煤粉和水和的湿煤糊,上面再扎个小眼才能封住。当然湿煤糊的厚度要恰倒好处,太薄不管用,太厚火就憋死了。 我的一个网名叫红姑的朋友,那时她家里烧的是蜂窝煤,她家每月的蜂窝煤都是有精确预算的,一般的机动用煤是两块。她爸爸不愧是某研究所的科技工作者,在控制家庭用煤量上同样表现出了罕见的令人叹为观止的德国式的严谨缜密的素质。他通过反复试验把炉门的开度分了四个档,也就是在炉门上作了四个刻度,这样根据用火状况可以精确控制火上来的速度。“1”号状态炉门开度最小,火上来得最慢,是家里没客人时的通常的状态。这样从下午打开火到晚上自然熄灭可以应付一家人做饭烧水而不用添新煤。“2”号状态炉门开度略大,用于晚上家里要来一两个熟客。既然是熟客,开饭时间早点晚点都无所谓,所以火上来得不必太快。但是,熟客吃完了一般会继续喝茶聊天,也许还要吃点夜宵,所以做完饭后需要加一块新煤,多烧点开水。“3”号状态炉门开度较大,用于晚上家里要来一两个生客。这就要求火上来得较快,以便尽快做好饭菜,以免让客人久等,生客一般吃完饭呆不长,所以不用加新煤。“4”号状态炉门开度最大,火上来得最快,是为了应付家里来一帮客人的情况,一般要耗费2块新煤。
那时父母下班后的一项重要业余生活就是和炉子较劲,要忙着买煤,买劈柴,劈劈柴,往屋里屋外搬炉子,生火,倒炉灰。那时候家里取暖做饭是烧煤球,煤球炉子不好封火,很容易着荒,再就是为了省煤,所以我家晚上一般不封火,因此第二天早晨必须重新生火。我们小孩子虽然没有像《红灯记》里的李铁梅那样“提篮小卖拾煤渣”,但也有类似的任务,就是把没烧透的煤球从炉灰中捡出来,再把没烧尽的煤核(音hu)儿磕出来,接着烧。家里的煤池子里剩下的煤沫子也不能浪费,攒够了用水和了攥成煤球儿,或者滩在地上用刀切成煤块,还可以接着烧。 父母做了合理分工,父亲工厂离家近,每天下午5点半下班先赶回家,把封的火打开,如果火灭了,还得重新生火,然后再回工厂参加1个多小时的例行政治学习(不是搞假积极,是必须参加)。母亲回来负责做饭,母亲的单位离家远,她总是请假不参加政治学习,没办法,家里还有我们3个孩子啊,结果她在单位背了个“落后分子”的名声,为这个母亲至今还对父亲耿耿于怀。 为了省火,家家儿都用铁丝威一圈或几圈箅子坠在炉肚子上,可以用来烤馒头、窝头或白薯。烤得焦黄的馒头、窝头(最好是稍微有点糊),外脆里软,比通(teng)着吃要香。也可以垫张纸放在炉台子上烤,上小学时,我就在教室里高高的取暖炉子上烤过馒头。 还有一个和炉子有关的物件儿是“烘笼儿”,不过不是烤吃的用的,是烤衣服用的。“烘笼儿”就是竹篾编的带窟窿眼儿的大罩子,像大圆鸟笼,扣在炉台上,洗完衣服拧干搭在上面就可以烘干了,一般冬天时用的比较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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