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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lingtingyey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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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爱故事] 从噩梦到天堂:离婚四年成长史(更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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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lingtingyeyu 发表于 13-9-9 10:41:06 | 只看该作者
KENY 发表于 13-9-6 13:51

这是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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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lingtingyeyu 发表于 13-9-9 10:42:18 | 只看该作者
    "我已经不行了,看样子会死在这里。"父亲接着说,"你们要为未来早做打算。我死以后不要埋在这里,埋到北京去。"
    "为什么?"母亲含着眼泪,问。
    "小杰早晚会离婚的,一旦离婚他一定会去北京。到那时他就不必再跑回来为我扫墓了。我也不喜欢南方,我死了,不想孤零零地躺在这里。"
    
    2003年早春的一天,父亲终到弥留之际。
    他昏迷多日,气若游丝。
    我们全家守候在病榻前,等待着却又恐惧着最后的诀别。
    我们深爱着彼此,却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亲人被夺走生命。
    
    那一刻,我第一次体会到灵魂深处发出的无奈感叹。
  
    那天风和日丽,空气中弥漫着润泽的花香。
    我坐在父亲床前,凝视他衰老疲惫的面容,禁不住泪如雨下。
    朦胧中,往事一桩桩在眼前次第闪过。
    
    1983年冬天。我11岁,小学五年级。
    那年元宵节,我们那里办了次灯会,我很想去看热闹。
    不巧元宵节那天下起鹅毛大雪--那年春节较晚,元宵节已临近3月,气温很高,雪花落地即融化为泥泞。
    
    父亲带我去观灯。因泥泞没法骑车,他牵着我步行。
    冒雪看完灯展,我看到街边摊上卖纸灯笼,就跟父亲说我想要一个。
    父亲为我买了,并掏出火柴把蜡烛点亮。
    
    我提着灯笼,高兴得边走边蹦。
    "别蹦。"父亲提醒我,"路上很滑。"
    
    但我还是忍不住蹦蹦跳跳,不慎滑了一跤。
    幸亏父亲及时出手拽住,才没弄一身泥巴。
    可灯笼掉地上。蜡烛倾斜,灯笼燃烧起来并化为灰烬,最后熄灭在泥泞中。
    我央求父亲回去再买一个。
    
    父亲没给我买。
    他说:"不是不想给你买,而是想你记住,有些事你只有一次机会。"
    "可刚才我滑倒了。"我申辩。
    "我看到了。但不管什么原因,是你的不慎让灯笼毁了,你得学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我无话可说,扭头看了眼已游丝般闪烁的火焰,怏怏跟父亲回家。
    
    很多年过去,我常会想起那个元宵节:因我的不慎,灯笼毁在我手里,而父亲没给我机会买个新的。

    如今父亲的生命之火,也如同泥泞中的火焰,游丝般随时熄灭。
    悲伤,还夹杂着恐惧。
    我可能真的要失去父亲了。而没有父亲的日子,我该怎么办?
    
    中午,父亲忽然从昏迷中醒来。
    
    "小杰,把手给我。"他艰难地喘息着,"握住你的手,我心里感觉有点依靠……"
    伴着倾盆的泪雨,我紧握住他的手--这双手曾无数次把我从泥泞中拽出,给我保护,给我温暖。如今我长大了,可他却老去,失掉了力量。
    
    "啊,好多了……"他平静片刻,费力地睁开眼,看着我。
    我依然痛哭。
  
    "没事,人早晚得走这一步。"他安慰我,"这病,与其活着受罪,不如早点解脱。我死了,你要好好过,好好对你妈。快点长大……"
    
    他又昏迷过去,再未醒来。
    这就是他留在人间的最后一句话。
    
    我片刻不离,一直紧握握他的手,给他依靠。
    渐渐到了傍晚。一缕金黄色的夕阳透过窗户,洒在在父亲身上。
    我不知道,这双在我眼中象征着力量、威严和慈爱的大手,我还能握多久。
    我把脸贴在这双手上,想尽可能多地得到他的爱抚,那怕一分一秒,都无比珍贵。
  
    昏迷中的父亲一直急促地喘息,有时我能感到他的手指在微微抽动--我知道,他肯定想从昏迷中醒来,再摸摸我的脸。
    我还知道,他并不想离去,他在尽力与死亡抗争,只是他已失去了力量……
    
    1990年夏天。
    那时我不好好读书,被父母送到建筑工地接受"惩戒",当了一个月的农民工。
    农民工对城里人怀有种天生的敌意,常欺负我这个城市仔--凡是遇到刮风下雨,他们都躲进室内做活,却让我在外边活砂浆。
    某日中午忽然暴雨倾盆,农民工又躲起来,留下我独自在雨里干活。
    
    雨很大,隔四十几米远就看不清人。
    浑身湿透的我装满一车砂浆,在泥泞中艰难跋涉。
    忽然,我看到个骑自行车的身影在我附近徘徊,似乎在寻找什么。
    
    我看清了,是父亲。他也认出了我。
    父亲推车走向我。
  
    他满脸错愕:"这么大的雨,你怎么还在外边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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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lingtingyeyu 发表于 13-9-10 10:49:04 | 只看该作者
    我鼻子发酸,脸转向不远处的楼房:"他们让我活砂浆。"
    父亲顺着我的示意看了看,一跺脚说:"走,咱不干了!"
    
    父亲是给我送伞来的。他骑上车,让我坐后座。
    我紧紧抱住父亲的腰,把脸贴在他的后背上。
    那后背山一般,温暖而伟岸。
  
    "善良朴实"的农民工兄弟并未因我是个没吃过苦的孩子而善待我。
    但我不恨他们,我理解他们。
    他们表现了人性真实的一面:自私,趋利避害。他们并不比血汗工厂的老板更有同情心。
    那些血汗工厂的老板,30年前大都也是农民工--这是个缺乏贵族气质和人文精神的国家。
    
    只是,以后再遇到自我吹嘘为"大公无私"的斜眼之流,我都会好笑:你忽悠谁呢?
    
    1986年,我上初中。
    在传统"狼奶"教育的长期熏陶下,我已显出极端反美倾向。
    在当时宣传环境引导下,对巴以问题,国人大都是同情巴勒斯坦人,反对以色列,但很少有人去认真思索一下,自己究竟为何要反对以色列这个与中国无冤无仇的国家。
    有天看新闻,我看到几个巴勒斯坦人搞恐怖袭击,打死不少以色列平民。
    我禁不住冲着电视,喊了几声好。
    
    "好什么好?"一旁的父亲突然问。
    "把犹太人打死了啊。"我不解地看着他,心想:难道打死犹太人还不好么?
    "你倒说说,把犹太人打死了就好?为什么?"
    "犹太人占人家地盘了,是侵略者啊。"
    "可被打死的都是平民啊?"
    "平民还不是占了人家地盘?"
    "为什么犹太人会去那里建国你知道吗?你知道犹太人在建国用的土地都是犹太人早就花钱从阿拉伯人手里买下的吗?你知道犹太人的历史吗?你知道犹太人建国的第二天,就有17个阿拉伯国家联军入侵,想置他们于死地吗?"
    我无语。我全不知道。
  
    "进里屋去,我给你上一课。"父亲说。
    他开始给我讲犹太人的历史。
    从古以色列、犹太人的几次大离散开始,到中世纪各国对犹太人的迫害,到纳粹对犹太人大屠杀,到犹太移民花钱从阿拉伯领主手里买下那些不毛之地,到联合国决定给犹太人一个家园。再到阿拉伯人拒绝联合国决议,决心用武力消灭这个新生的国家,引发几次中东战争。
    
    讲完,父亲问我:"现在你还为阿拉伯人滥杀无辜叫好吗?"
    我仍然不服:"阿拉伯人在那里已经生活那么久了,犹太人要建国也不应该到那里去建国。"
    "你说说看,犹太人不在那里建国,那他们该到哪里建国呢?"
    我不知所对,嘟囔了句:"要是当初纳粹把他们杀光了就好了。"
    
    话音未落,一个耳光就扇到了我的脸上。
    我捂着脸,惊恐地看着父亲。
    "你放屁!"父亲面色铁青、额头青筋直跳,几乎咆哮着对我说:"从明天起,你就不要再去上学了!你若成个法西斯,还不如没文化!"
    
    多年后,我总是怀着感激的心想起父亲那一耳光。
    正是他,及时把我从培养"普通法西斯"的狼奶教育中拽出来,赋予我真正的灵魂。
  
    2001年"911"事件后,网易曾做过次在线调查,结果是:80%为恐怖分子叫好,20%为无辜生命的消逝而叹息。
    我感激父亲,他让我成为那20%高贵的一员。
    
    忽然,我听到一声长长的叹息。
    我从对往事的追忆中惊醒,惊怵地抬起头。
    父亲已停止了呼吸。
    
    生离死别的一刻还是到了。
    尽管父亲并不想离开我们,尽管我们也不想离开父亲,尽管我们深沉地爱着彼此,可我们还是被强行撕扯开来…….
    
    人生就是这样一场悲剧--无论我们怎么努力,它终究是场悲剧。
    
    夜晚,医院的太平间外,我为父亲烧纸。
    熊熊火光映红了亲人们的脸,折射出一颗颗晶莹的泪滴。
    烈焰伴着狂风,旋转着直冲天际。
    就像人类文明的火种,一代代,生生不息……

    父亲走了。
    他在我眼中一直伟岸的身躯,被装进一个黑色的檀木骨灰盒中。
    我按他的遗愿,把他葬于京郊公墓。
    
    尘归尘,土归土。
    他从虚无中出生,死后又归于虚无。
    我们每个人的生命,归宿都是如此。
    
    父亲走了。
    但他并未完全离去。他的肉体虽灭,精神却长存我心。
    从那时起我时常梦到他,依旧和他进行灵魂的交流。
  
    当然,有朝一日,伴随着我,以及认识他的人的死亡,他的精神也会归于无。
    届时,谁都不曾记起,世上曾有过他这样一个人。
    我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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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lingtingyeyu 发表于 13-9-11 13:45:35 | 只看该作者
    至少在梦中,我感觉不出他已离去。
    他依然向以往一样,向我表达他的各种看法。
    不止是过去的,甚至我现在遇到的一些事,他也会与我交流,表达他的看法。
    
    甚至我往往会怀疑:他真的死了吗?
    或许,死亡意味着他的精神挣脱了形体的桎梏,畅游于一个更广阔的时空?
    无穷宇宙,据说连时光都能倒流,那还有什么不可能呢?
  
    时光回到2008年清明节。我又一次来到父亲墓前。
    我为他擦洗墓碑,摆放鲜花和祭品,又为他燃上一支烟。
    然后我也点了一支,默默地陪着他抽--就像他活着时那样。
    
    我的灵魂求教于他的灵魂。
    "本命年,我该怎么办?我的本命在哪里?难道我的一生就烂在南方?"
    "你需要弄清,什么是你真正想要的。"
  
    "但我没有勇气。"我说,"我在那里什么都有了,抛弃一切从头再来,我不敢想象。谁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即便冒险,是成还是败?"
    "是啊。"他说,"谁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既然如此,你还担心什么?即便留在那里,你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我豁然开朗。
    是的,即便留在那里,未来也不可预知。
    既然如此,为何要担忧冒险的失败?
    
    "那么我该怎么办?"我又问。
    他沉思片刻:"你要找到你的灵魂,看它在哪里。"
    "我的灵魂……"我思索了一下,"一直在这里--北京--就在您的脚下。"
    "那就来寻找你灵魂的归宿。"他微笑着说,"找到自己灵魂的人,才是幸福的。"
  
    2008年底。我又来到父亲墓前,陪他抽烟。
    
    "我回来了。"我对他说,"原来这一切都是您安排好的。"
    "不,不是。"他说,"是你找到了灵魂,并随着它的指引来到这里。"
    "可您在5年前就能预知这一切?为什么?"
    他笑了笑:"我了解我的儿子。我知道你一生的梦想,也知道你并不缺乏追求梦想的勇气。只是那时你太年轻,还需要磨练。如今你成长了。"
    
    "可走了这么长的弯路……"我叹息道,"要是您早对我直说该多好啊!"
    "早说了也没用。你没成长到这一步,即便我告诉你,你也不会意识到找到自己的灵魂、并随着他的指引行事有多重要。"
    
    "我明白了。"我说,"爸,您不但赋予我生命,还给我制订了做人准则,并传授给我思考问题的方法。潜意识里我一直把您的看法作为衡量自己对错的试金石。我心中一直有个上帝--从小到大,我始终生活在他的约束之下。我曾一直不明白他是谁,而为何又存在于我的心里。现在我终于懂了,我心中的上帝,就是您。"
    
    "我这一生并不算成功。"父亲回答,"我没挣多少钱,也没取得什么社会地位。"
    "但您在我心中至高无上。我终于明白:钱财和地位都是不断变化的外壳,而灵魂才是衡量一个人是否高贵的真正准绳。在您的指引下我找到了灵魂,决定终生坚守它,并传承给我的儿子。"
    
    父亲露出了微笑:"去奋斗吧,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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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lingtingyeyu 发表于 13-9-12 11:00:10 | 只看该作者
    第十三章、我的女神
    
    2009年7月,天气炎热干燥。    
    某日,一位央视主持人朋友电话约我:"今儿有空吗?"
    "有空。"
    "好,今晚去泡吧。"
    "泡吧?我一般不泡吧。"我婉拒。
    自关掉电驴闭关修炼,我的夜生活并不丰富,每晚多在健身馆度过,一心把体格练成泰森或马加爵。遇到泡吧之类的纯娱乐,我一般婉拒。
    
    "今天不是一般的泡吧。"朋友说,"三里屯新开家瑞士风情酒吧,是我一哥们开的。去捧捧场,听说邀请了不少明星呢。"
    "那也没劲,天天电视上见,不稀罕。"
    "靠,招待你白吃白喝白看美女,养眼又养胃,这么好的事你不去,脑子进水了吧?"
    我想了想,觉得盛情难却,同意了。
    
    晚七点,我按朋友指点来到酒吧。
    朋友已在门外,一群粉丝正围着他签名。
    
    我跟他打个招呼,候在一旁。
    朋友打发了粉丝,拉我走到嘉宾留言墙边:"签个字。"
  
    "我签什么字?"我笑道,"我又不是你这种腕儿,谁认识我李杰是谁?"
    "签。"朋友说,"没准再过几年,他们会因有你签字自豪。"
    说完,他对礼仪小姐说:"把笔给这位先生!"
    "呵呵。"我依命接过笔在墙上签名。
    
    "我这哥们面子很大。"在座位上坐定,朋友介绍道,"在金宝街有四五家大店铺,在西单王府井都有店铺。"
    "哦。"我顺他指点望去,见一位颇有派头的高个中年人正与几位老外交谈。
    
    "下面请XX国驻华大使XXX先生致辞。"典礼主持人小姐说道。
    这句话把我震翻了--一个酒吧开业,居然能请来大使本人,看来朋友所言不虚。
    一位胖胖的老外走上主席台,用流利但略带口音的中文说:"非常欢迎各位美丽的女士和尊贵的先生们的到来。今晚,我的朋友……"
    
    "那一桌是刘亦菲。"朋友指给我看,"怎么样?"
    我顺着他的示意,把目光投向刘亦菲--其实离我们只二、三米远。
    
    "喔,不错不错,果然美若天仙。"我连声赞叹。
    "有什么想法没有?"朋友打诨。
    "没有没有,我心如止水。" 
    "好,我也同样淡定。"
    "哈哈,这叫英雄所见略同。"
    
    和朋友边吃边聊,时不时环顾四周。
    美女太多,以至于有些眼花缭乱,两只眼完全不够使。
    其实到我这把年纪,已不怎么爱看美女了--美女固然养眼,可急得抓耳挠腮、却又无从下手的内伤滋味也不好受。
    但作为天生色狼,我还是管不住自己,目光忍不住扫射,掠过一张张娇颜,吞下一口口涎水,熬过一阵阵内伤。
    
    突然,当巡视到离我三四张桌子的地方,我的目光定格了。
    那里,坐着一位女神。
    
    对漂亮女孩,我一般叫美女。
    不漂亮的也这么叫。反正夸女人美丽总是没错的。
    而眼前这位,我无法叫美女,只能叫--女神。
    
    她长发披肩,肤色白净,目光深邃,鼻梁挺直;一条紫色低胸晚礼服紧裹着苗条的胴体;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透着高贵优雅--无论是相貌、气质还是服饰,都像极了古代希腊神话中的女神。
    我的心弦被女神狠狠拨动。
    
    "喂喂。"我急忙示意朋友,"你看那桌那个女人!"
    朋友扭头看了看,也不禁惊叹:"喔喔喔,真漂亮!眼力不错。"
    "你看她像不像希腊神话里的女神?"
    
    朋友定睛观察片刻:"像,真像。"
    我像发现新大陆般:"我喜欢的就是这种类型!"
    "怎么,对她有想法?"
    "是,是。"
    "有想法就上嘛。"朋友怂恿。
    
    "可……我又不认识她。"不知怎地,我吞吞吐吐起来,额头冷汗直冒。
    "那有什么难度?"朋友诧异道,"走过去不就认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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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lingtingyeyu 发表于 13-9-12 11:00:23 | 只看该作者
    第十三章、我的女神
    
    2009年7月,天气炎热干燥。    
    某日,一位央曱视主持人朋友电曱话约我:"今儿有空吗?"
    "有空。"
    "好,今曱晚去泡吧。"
    "泡吧?我一般不泡吧。"我婉拒。
    自关掉电驴闭关修曱炼,我的夜生活并不丰富,每晚多在健身馆度过,一心把体格练成泰森或马加爵。遇到泡吧之类的纯娱乐,我一般婉拒。
    
    "今天不是一般的泡吧。"朋友说,"三里屯新开家瑞士风情酒吧,是我一哥们开的。去捧捧场,听说邀请了不少明星呢。"
    "那也没劲,天天电视上见,不稀罕。"
    "靠,招待你白吃白喝白看美曱女,养眼又养胃,这么好的事你不去,脑子进水了吧?"
    我想了想,觉得盛情难却,同意了。
    
    晚七点,我按朋友指点来到酒吧。
    朋友已在门外,一群粉丝正围着他签曱名。
    
    我跟他打个招呼,候在一旁。
    朋友打发了粉丝,拉我走到嘉宾留言墙边:"签个字。"
  
    "我签什么字?"我笑道,"我又不是你这种腕儿,谁认识我李杰是谁?"
    "签。"朋友说,"没准再过几年,他们会因有你签字自豪。"
    说完,他对礼仪小曱姐说:"把笔给这位先生!"
    "呵呵。"我依命接过笔在墙上签曱名。
    
    "我这哥们面子很大。"在座位上坐定,朋友介绍道,"在金宝街有四五家大店铺,在西单王曱府曱井都有店铺。"
    "哦。"我顺他指点望去,见一位颇有派头的高个中年人正与几位老外交谈。
    
    "下面请XX国驻华大使XXX先生致辞。"典礼主持人小曱姐说道。
    这句话把我震翻了--一个酒吧开业,居然能请来大使本人,看来朋友所言不虚。
    一位胖胖的老外走上主曱席台,用流利但略带口音的中文说:"非常欢迎各位美丽的女士和尊贵的先生们的到来。今曱晚,我的朋友……"
    
    "那一桌是刘亦菲。"朋友指给我看,"怎么样?"
    我顺着他的示意,把目光投向刘亦菲--其实离我们只二、三米远。
    
    "喔,不错不错,果然美若天仙。"我连声赞叹。
    "有什么想法没有?"朋友打诨。
    "没有没有,我心如止水。" 
    "好,我也同样淡定。"
    "哈哈,这叫英雄所见略同。"
    
    和朋友边吃边聊,时不时环顾四周。
    美曱女太多,以至于有些眼花缭乱,两只眼完全不够使。
    其实到我这把年纪,已不怎么爱看美曱女了--美曱女固然养眼,可急得抓耳挠腮、却又无从下手的内伤滋味也不好受。
    但作为天生色曱狼,我还是管不住自己,目光忍不住扫射,掠过一张张娇颜,吞下一口口涎水,熬过一阵阵内伤。
    
    突然,当巡视到离我三四张桌子的地方,我的目光定格了。
    那里,坐着一位女神。
    
    对漂亮女孩,我一般叫美曱女。
    不漂亮的也这么叫。反正夸女人美丽总是没错的。
    而眼前这位,我无法叫美曱女,只能叫--女神。
    
    她长发披肩,肤色白净,目光深邃,鼻梁挺曱直;一条紫色低胸晚礼服紧裹曱着苗条的胴曱体;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透着高贵优雅--无论是相貌、气质还是服饰,都像极了古代希腊神话中的女神。
    我的心弦被女神狠狠拨动。
    
    "喂喂。"我急忙示意朋友,"你看那桌那个女人!"
    朋友扭头看了看,也不禁惊叹:"喔喔喔,真漂亮!眼力不错。"
    "你看她像不像希腊神话里的女神?"
    
    朋友定睛观察片刻:"像,真像。"
    我像发现新大曱陆般:"我喜欢的就是这种类型!"
    "怎么,对她有想法?"
    "是,是。"
    "有想法就上嘛。"朋友怂曱恿。
    
    "可……我又不认识她。"不知怎地,我吞吞吐吐起来,额头冷汗直冒。
    "那有什么难度?"朋友诧异道,"走过去不就认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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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lingtingyeyu 发表于 13-9-13 11:06:51 | 只看该作者
    "那怎么行!我又不认识她!我怎么走过去呢?"
    "大大方方过去坐下不就成了吗?"
    "要是她拒绝我怎么办?"
    朋友越发觉得奇怪,"你今晚表现有点反常啊?这好像不是你的风格。"
    
    的确,这不是我的风格。
    作为好色之徒,我数年如一日理论联系实际,苦干深钻、自学成才,在把妹学界纵称不上宗师泰斗,起码也算砖家叫兽。
    对比我下载酒吧老板娘和冰清老师时的淡定超脱,眼下的我都有些不认识自己了。
    
    但这世上就有一种女人--你只需看她一眼,灵魂中的一切污泥杂水都会被荡涤一空。无论你曾多么放浪形骸,面对她你会立刻迫切地追求一个阳光圣洁的全新自我。
    化腐朽为神奇的女人,就是女神。
    
    朋友观察我片刻,笑问:"你对她一见钟情了?"
    "是。"我略微平静一下,"我想认识她,帮个忙吧。"
    "我能帮什么忙?"
    "你是主持人,亲和力比我强,你能不能……"
    "你是要我拉皮条?"
    "什么话?只想你帮我认识一下……这么贸然去,我不知怎么开口。"
  
    朋友沉思片刻点头同意:"成了,记得请我喝酒。"
    "没问题!没问题!喝轩尼诗我都请。"
      
    朋友起身离去。
    奇怪的是他并未直奔主题,却走向正在门口与贵宾交谈的老板。
    我注视着他走向那群人,彼此握手寒暄。
    他想干吗?
    
    须臾,他陪着老板依次问候每桌嘉宾。
    看到这里我恍然大悟:我采取"曲线救国"的方法请他出马,他也如法炮制请老板出马。这样他陪老板挨桌问候,走到女神那桌会自然而然开启话题,再顺理成章留下。
    我不禁暗笑:我日,都是些成熟男人啊……
    
    朋友凭那张几亿人见过的面孔,转眼就和那桌女孩们谈笑风生。
    "神人。"我心生艳羡,"我要有这本事……"
    
    正思索间,朋友向我扬了扬手,示意我过去。
    显然,他已为我闪亮登场、火爆上市做好了舆论准备。
    那桌女孩的目光也随之投向我。
    
    我的心猛然一颤--我知道,她一定也在看着我。
 
    "这是我哥们,"朋友对我简单包装,又推销出去,"白天是金融家,晚上是剧作家,真正的两栖明星。"
    "噢!"女孩们发出一阵惊叹。
    
    女神面带好奇,微笑着注视我。
    眼神交错的瞬间,我再度心颤,忙把视线转向旁人。
    怪了,一群人中,为何只有她眼睛最明亮、最清澈?
    这种感觉只在初恋时有过,此后无论哪个女人--即便是前妻--都不能用目光把我看到慌张。
    这就叫电波,永不消逝的电波。
    
    度过最初的惊慌,我勉强控制住心跳,顺朋友的话幽自己一默:"什么两栖明星,两栖动物还差不多。"
    女孩们被我逗得直乐。
    
    我恢复镇定,很自然地走到女神身旁拉张椅子坐下。
    好在本台都是漂亮女子,这举动并不显我居心叵测。
    "我可以坐这里吗?"我问。
    女神微笑着冲我点头。
    
    朋友口若悬河、妙语连珠,一桌女孩被逗得哈哈大笑。
    可他说了什么,我完全不记得。
    我只记得女神身上散发出种沁人的暗香,熏得我迷迷糊糊。
    
    朋友的才艺表演告一段落,使了个眼色示意我说两句。
    我却如在腾云驾雾,根本找不着北。
    朋友只好接着表演单口相声。
  
    女神也被朋友逗得不时开心大笑。
    偶尔,她也微微扭过头来,冲我微笑一下。
    我这才发现:她看上去竟然……不是中国人!
    
    她眼窝深陷,鼻梁高耸,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在夜灯映照下发出绿宝石般的光芒。
    难怪我远远看到她目光深邃、清澈明亮,原来如此……
    
    "你朋友真幽默。"女神忽然对我说,"你们认识很多年了吗?"
    她普通话很好,却带着明显的台湾影视剧腔调。
    "啊,是。"我诚惶诚恐,"十四年了。"
    "哦。"
    
    "你是哪里人?"我小心试探。
    "嗯……我算半个中国人。"
    "半个?"
    "嗯,我妈妈是台湾人,我爸爸是美国人。我在台湾长大,又在美国生活过。"
    难怪了。
    
    "你是作家?"她问。
    "哪里哪里,别听他吹。我纯粹没事瞎写着玩儿。"
    "写过什么?"
    "呃……出过本小说,正写个电影剧本。"
    
    "是嘛?"她眼睛忽然一亮,"什么方面的?"
    "嗯,都是都市生活的,一个写爱情,一个写亲情。"
    "电影剧本?什么名字?"
    "《父亲》。"
    "哪里能看到这部电影?"
    "还在写,离开拍还早。"
    
    "哦。"她微微有些失望,但随后又问,"有机会拜读一下你的小说?"
    "没问题,可今天没带。"
    "下次吧,下次给我带一本?"
    "好,好。一言为定!"我喜出望外--她说了,还有下次!
    
    朋友开始发名片了。
    我终于从云山雾罩中走出,也起身派发名片。
    "真有办法。"我不禁暗叹朋友的把妹手腕,"这么自然而然把对方'粘'住了,叫'大腕'名不虚传。"
    
    但轮到女神时她却说:"我……还没名片,我刚到大陆来。"
    "哦……"我一下窘住,不知怎么办。
    朋友恰到好处插嘴:"没事,您写个联系方式吧!"
    
    女神犹豫一下,接过笔写下一串数字,并签下名字:肖茵婷。
    我长舒口气--肖茵婷,我一定要把你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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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lingtingyeyu 发表于 13-9-16 15:10:13 | 只看该作者
    "有机会一定拜读你的书。"她说。
    "好,一定送你两本。"
    
    我和朋友在路边拦车--因准备好来喝酒,我们都未开车。
    "这女孩不错,值得你追。"朋友说,"信我。"
    "够呛。"我信心不足,"混血妞,台湾人,没准哪天就飞回去了,我这两栖动物怕是吃不上这天鹅肉。"
    "看你跟她很投机呢。刚才别人都在听我讲,她却一直和你窃窃私语。这说明对你感兴趣。"
    "可没准是一时兴趣呢,再说我对她一点不了解。"
    "这不废话嘛?世上的情侣,青梅竹马长大得有几个?刚认识时都不了解。要树立必胜决心,不要妄自菲薄。你经历得也不算少,可对谁都不动心。现在真遇到动心的了,就该破釜沉舟把住。"
    "那是。"
    
    话虽这么说,可我该如何下手?
    追求女人这种事我很多年没干过了--自初恋后就没追过任何女人。而离婚后下载那些文件,也都是我设计好逻辑陷阱,再旁观她们顺着逻辑发展一步步自己往火坑里跳。
    
    设计逻辑陷阱我是把老手,追求爱情我还真嫩。
    不是装嫩,是真嫩……
  
    是夜。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我有些不敢相信这场邂逅。
    在此前,我把女神的外貌刻画了很久--以希腊神话中的女神为蓝本,并参照我的想象"中国化";又赋予她很多美德,或者说个性。
    而赋予她的个性,参照的蓝本却是我自己。
    
    这不是自恋。
    任何一个人所希冀的另一半,绝不是跟自己势不两立、形同水火的人。
    所谓的互补,绝不是不同价值观之间的互补,而是某些技巧上的互补。
    哲学家早就解释清楚:"说到底,爱情是自己价值在别人身上的体现。"
    
    我原本不指望生活中真会遇到这样的人,因为我原来的刻画只是幻想罢了--很多人都会有这种幻想,然后被现实打败。
    脑子里想的是仙女,娶回家的却是村姑。多少人都这样。
    
    但我不是。
    经历了稀里糊涂的初婚,到离婚时我心里开始勾勒这个形象。
    之后,我下载了很多文件,均始乱终弃。
    原因是:她们中没有任何一个,符合我混沌的想象。
    所以我只能不断下载,不断试错。最后发现都不是我想要的,于是删除。
    
    说猥琐点,我玩弄女性、用情不专。
    说高尚点,我始终追随我的灵魂,不向现实低头。
    
    阅过的文件越多,她的形象就越清晰。
    不仅是整体外貌,甚至她五官的样子、她说话的口气,她的内心世界和她的经历,我都想象得差不多了。

    而今,朝思暮想的女神出现在面前。
    她的外形气质,百分之百符合我的想象。
    世上真有这般巧合?
    
    我忽然模糊感到,一切冥冥中自有天意。
    所有的过去、现在和未来,都出自上帝那只手的安排。
    
    若14年前我没留在南京而直接进北京部委,我定会成为另外一个我。
    我肯定不会成为循规蹈矩的小公务员,也不会成为腐败分子。
    按我的个性,1998年部委精简时肯定会出来,如同1999年我从南京原金融机关出来一样。
    
    和所有把"做官"看做信仰的同胞一样,我年轻时也渴望做官。
    分到南京金融单位后,没背景的我理所当然被踢到基层。那时我每天想的,就是如何求得领导赏识被提拔进机关。
    很快,因一个偶然机会我崭露头角,被挑到领导身边。
    
    一炮打响,开局良好。
    我欢欣鼓舞,更卖力地为领导服务,也更积极参与各种锻炼机会,频频得分。
    1996年我参加了系统内一次辩论赛。我所在的队虽屈居第二,但我的滔滔雄辩及孤军奋战的勇气,仍给领导留下了深刻印象。
    颁奖时领导评论我:"嗯,是个人才。"
    看样子,我将乘风破浪。
    
    但我很快发现,我并不适合做官。
    因为,我一点不喜欢在领导身边那种仰人鼻息、小心翼翼的生活。
    我喜欢自由、喜欢创造;在办公室里我数年如一日涂鸦--没什么明确主题,但就是厌倦堆积如山的公文,就是喜欢自由无束地创造。
  
    不止在机关时我喜欢涂鸦,在大学、中学课堂,甚至高考场,我都在涂鸦。
    高考场涂鸦那次,监考老师本以为我会学毛主席的好学生张铁生交白卷,抓起我的考卷看了又看。
    确信我将得到优异成绩,她温和地说了句:"别太骄傲,还是检查一下吧。"
    
    对陈规的厌倦,导致我从积极进取转为消极应付。
    而一次经历,令我决心离开机关。
    
    1998年夏,领导秘书给我打了个电话,要我把份材料送给领导。
    我取了材料进领导办公室门,见领导正向我的处长大发雷霆,骂得他狗血淋头。
    平日威风八面的处长一脸媚笑、点头哈腰。
    
    我把材料交给领导,退了出去。
    走廊上,我忽感悲哀--不是为处长,是为我自己。
    
    "每天这样小心翼翼到底为什么?"我问自己,"为获领导赏识,提成科长处长?可成了科长处长又能怎样?五十多岁的人,就被如此践踏自尊?"
    不到一年,我离开了这里。
    
    所以,即便我毕业去了部委,还是呆不久。
    这就叫性格决定命运。
    1998年国务院机构改革,分流的官员多到了垄断企业。
    我本可能去的部委,跟房地产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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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lingtingyeyu 发表于 13-9-17 15:07:46 | 只看该作者
    房地产,这是创造性行业。
    我十几年痴迷于房地产市场,就是喜欢它的创造性。
    一片空地、一张蓝图,经我金指一挥,竖起广厦万间--这该是何等快乐!
  
    我不仅关心房地产价格走势,还常到各楼盘收集楼书,体会绿化、布局和配套,更喜欢亲手绘制户型--一遍遍,变成了我新的涂鸦。
    
    可以想象,我若去了部委,有90%的可能会成为地产商。
    那么到现在,挨骂的可能不是任大嘴而是李大嘴。或者,两张大嘴、难兄难弟,被千万张嘴骂个狗血淋头。
    
    但这种挨骂,与被领导辱骂,性质完全不同。
    被领导骂的,只能低三下四陪笑脸、弯膝盖,战战兢兢求他息怒。
    被房奴骂的,和他人格平等,顶多笑着竖起中指,说一声:"小样儿。"
  
    假如我走上那条路,人生定会是另番景象。
    但无论怎样选择,最终我都落脚在北京--这片我梦中的热土。
    
    想到这里我明白了--每个人的命运,是自己一系列选择与环境合力的必然结果;你心中存在怎样一个上帝,你就会选择什么样的人生。尽管有外界干扰,但人其实一直都在按心中上帝的指引前行。
    而今,按上帝指引,我遇到盛开的她……
    
    在她之前,从未有任何女子令我这般思前想后,甚至与命运联系起来--无论是冰清玉洁的老师、腰缠万贯的富婆、热情风骚的吧娘、以死相逼的萝莉,都不是我的对手。
    因为,她们谁都不具备力量,能在一个对视间把我这颗冷酷坚硬的心搅得地覆天翻。
    
    若我都算把妹高手,那她显然是灭绝师太。
    我知道,我已被她秒杀,而她甚至连手都没动一下。
    
    但我与她只一面之缘,仅知道她的名字和手机号。
    而这个号码,随时可能因她离开大陆而废掉。
    这位随时可能消失的女神,我又该如何拿下?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第二天,我小心翼翼给她打了个电话,只寒暄几句就草草收场。
    并非她对我冷淡,而是我出毛病了--心脏骤跳、血压升高、呼吸急促、脸部抽筋、舌头僵硬、大脑短路、瞳孔散大……
    若再不挂掉电话,怕是要轮到我挂了。
    
    不行,打电话行不通。
    与她直接互动,令我无法思考。
    作为把妹达人,面对任何人我都能做到"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可对她偏偏不行。
  
    怪不怪?
    我下载文件尚需设计逻辑陷阱,可她征服我只需一眼。
    太君,不是我们的不行,而是共军太狡猾。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爱情"吧,我已久违了。
    谁说恋爱中女人才会智商为零?
    我雄辩地证明:恋爱中的男人,智商也是零。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关掉电驴,变成笨驴。
    内伤啊……
  
    可我偏是不服输性格,向来喜欢高难动作。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壮士凌云志,拿下肖荫婷!
  
    我取缓兵之计,与她短信交流,每天发一两个问候。
    没什么,故技重演,既让她记住我,又不至让她觉得纠缠不休。
  
    她每个短信都回,简短却礼貌。
    就这般持续两星期。
    
    我终于找到了点感觉,发短信约她吃饭。
    可她没回。
    我又发几个,还是没回。
    我慌了,以为哪句话冒犯了她,忙打电话赔罪。
    关机。
    
    完了,她消失了。
    我沮丧极了。幸运遇到女神,转眼又不幸失去。
    就像一首歌里唱的:缘分太短暂,比无缘还惨。
    
    难道真失去她了?我不甘心。
    每隔几天,我都会发个短信表示牵挂,或打个电话碰运气。
    没回音,没开机。
    肖荫婷,你死哪儿去了?
    
    一星期,两星期,三星期,四星期……她杳无消息。
    我日夜焦虑。
    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
    
    我怎么会这样?昔日我从不忧虑任何文件的失去。
    因为--她不是文件,她是女神。
    
    再次与主持人朋友见面时,我垂头丧气。
  
    "怎么?不顺?"他问。
    我答曰她消失了。
    "这也正常。"朋友安慰我,"没准儿是来观光,又回去了呗。"
    "唉!"我长叹一声放弃了希望,"可能吧。"
  
    "这样,"朋友说,"给你正式介绍一人。"
    "谁?"
    "我们台里财经记者,有时上镜。非常漂亮,身材很好。"
    "哦。"
    "我跟她说过你,她说想见见。"
    "哦。"
    "这次你不能再玩了,这是我同事,我得跟人家有交待。"
    "哦。"我机械人般作答。
    
    我与女记者吃了顿饭。
    她果真美女,身材相貌谈吐风度都属一流。
    能上镜的,你说是什么人物吧。
    
    若是以前,我定会怦然心动,想方设法把她下载。
    可如今我心不在焉,总惦记着那位消失了的女神。
    
    她也心不在焉。
    做那么多年财经记者,什么大牛没见过?我这蜗牛又算哪门子牛?
    客气开场,客气结束,之后谁也没想起谁。
    
    人生中有无数次这样的擦肩而过。
    比如我与女记者,我与我的女神……
    
    我还是每隔几天试试运气,尽管明知希望渺茫。
    我已不抱希望,那些短信只是寄托。
    我的女神,虽与你擦肩而过,可我已知世上真有你这样的人,哪怕无缘再会,心灵也算有了归宿。
    
    没错,我的想法的确不现实。
    可经历这么多,我已知自己需要什么。在她身边短短一小时,我就知她是我要寻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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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lingtingyeyu 发表于 13-9-22 12:31:42 | 只看该作者
    "说真的。"她说,"咱俩现在关系怕是比大多数夫妻还好。"
    "中国人习惯低质量婚姻。"我答道,"传统的烂婚姻耗尽多少人的精力?带来多少痛苦?其实有些人原本能更成功,却被桩烂婚毁了。我不想重蹈覆辙。"
    "你该不会抱定不婚主义吧?"
    "不,不是。只是有些东西我还没想清楚。在此前匆忙给你个承诺,届时又反悔,是不负责任。"
    "你要真对我负责,就该复婚。"
  
    "我不对另一个成年人负责。"我答道,"都是具备思维能力的人,凭什么要我负责?我只对自己的言行负责。另外儿子我也负责,他未成年。"
    "那你还承诺'我有口饭吃就不让你饿着'?"
    "那是感恩,不是负责。两码事。"
    "我将来要嫁了别人,你还会这样做?"
    "我说了,终生有效,不管你什么状态。"
    "那我嫁的男人要是很穷,你管不管?"
    "我只管到你为止。你陪我走过13年。不管我那13年是否愉快,至少你是用青春陪了我。其他人管我屁事。再说假如你嫁的男人甚至得我照顾,我只能说这是个烂人,我对烂人丝毫不存怜悯。"
   
    "你现在心肠真硬,跟年轻时判若两人。"她感叹道。
    "心软不是什么优点。"我答道,"心软,意味着不敢坚持原则,也就维护不了规则。心软,意味着要委曲求全,做违心的事、说违心的话。而委屈求全,既给自己带来很多痛苦,又令对方自以为是,最终必酿苦酒。我年轻时心软,不就导致你我互相缠斗折磨那么多年,最后离婚吗?"
    
    她沉默半晌道:"你为我也考虑一下,我诚心为你改变了很多。"
    "我会考虑你的,但你的改变不要记在我账上。"我说,"就像我劝你同学那样,你的改变是对自己的提升。若仅是为迎合我的需要,改变你心中认为正确的事,我认为那大可不必。人生苦短,谁都没必要为别人委屈自己。"
    
    "这么说也对。我确实感觉这种变化对自己有好处。"她说,"唉,想想以前的日子,觉得那时我过得真无聊啊。"
    "无事生非。因你过得无聊,才会给我找茬。"
    "看来这些成语确实有道理。人没有压力,空虚无聊,才会没事找事。"
    "所以成语里说,'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就是这个道理。"
  
    谈话间,我发现床头柜放着本心理杂志,顺手翻了翻。
    
    "什么时候你也看心理学了?"我问。
    "唉,还不是觉得自己有心理问题。"她说,"病急乱投医呗。"
    "哦。"我埋头略看了其中一篇文章。
    
    "我建议你不要看这种杂志。"我说。
    "为什么?你不是总说保持心理健康很重要吗?"
  
    "这种杂志,跟心理专家的学术专著不太一样。"我答道,"杂志每月一期,有发行压力。有些作者其实并不懂心理学,但因杂志社约稿或稿费诱惑,或迎合读者口味,胡编乱造些无病呻吟、道听途说的应景之作误导读者,这不负责任。"
    "你觉得那篇误导了读者?"
    
    "比如我看的这篇。"我把书给她,"说什么解决婆媳矛盾关键在男人;男人必须学会如何两边买哄的'艺术'--这纯粹是屁话。"
    "我觉得人家说的很有道理。"
  
    "你想想,过去你跟我妈的矛盾,我夹在中间两边买哄了很多年,都快累死了,为何解决不好?你再想想,为什么婆媳出矛盾,而翁婿很少出矛盾?"
    "那是男人心胸开阔嘛。"
    "对啊,心胸狭隘难道不是心理问题?作为一本心理学杂志,不去指出狭隘的心理病,反而要男人迁就、买哄这种狭隘,这是治病还是致病?"
  
    "人家说得也有道理,男人就该掌握调和矛盾的艺术。"她说。
    "没错,掌握调和矛盾的艺术确实对男人有帮助。但问题是若婆媳心胸狭隘的毛病不解决,没什么艺术能让她们消停下来。按下葫芦浮起瓢,男人每天周旋在鸡毛蒜皮之间,还能干什么正事?人的精力就那么多,耗费在这种屁事上,身心疲惫不说,还一钱不值。要知道婆婆、媳妇,是两个成年人的关系,你们的矛盾理所当然得由你们自己解决,凭什么绑架第三方?对男人来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不管老婆还是老妈,谁受伤都不愿看到。可你们为些屁事斗得你死我活得,不觉得无聊么?我倒问问你,你跟我妈斗了那么多年,你斗出多少利润?斗出多少价值?斗出多少本事?斗出多少快乐?"
    前妻沉默不语。
    
    "对,你一无所获。"我评论道,"要说收获,就是更多的怨恨和不快,连累着我也不快活。你们争个没完没了的屁事,有几件能抬得上桌面?"
    "对,是没什么意思。我现在早想通了。"
    "可这篇文章告诉你什么?婆媳矛盾是男人的事;婆媳矛盾解决不好是男人无能。屁话!你想想,若是还没想通的女人看到这文章,非但不检讨自己的毛病,反而去抱怨男人无能--这不把矛盾从双方扩大到三方吗?这是鼓励女人自己去找死。"
    "倒也是。"她表示同意,"经你这么一说,这篇文章是有些问题。"
  
    "不是有些问题,完全就是人云亦云的应景之作,为骗几个稿费误人子弟。"我评论道,"我觉得心理学必须解决人的自悟、自觉、自修、自强,而不是让人学会推卸责任。心理病跟别的病一样,你得找真正的大夫,至少要真正的心理学家写出的研究著作才行。找这种蒙古大夫、马路医生肯定要坏事的。我也不能说人家这杂志就没一篇值得读的文章,可至少我一下就翻出篇谬论,可见水平不怎么高,至少鱼龙混杂。喜欢读书是好事,可一定要学会鉴别。读那些蠢货写的书,只会让无知者更无知,愚蠢者更愚蠢。"
    
    "那你能给我推荐几本书吗?"
    "我读过一本心理学的书,美国一位心理医生斯科特.派克医生写的《少有人走的路》。我个人非常推崇这本书,建议你也看看。"
    "我听说过,但一直没看。"
    "赶紧看,对你成长很有帮助。"
    "哪有卖呢?"
    "这样吧,我当当有账号,我买了寄给你。"
    "谢谢老公。"
  
    "我算悟出来了。"我感叹道,"人要学会合作,避免斗争。好斗是人性阴暗的一面,人斗人是纯损耗,除了损人害己,创造不出一文财富。"
    "可中国人就喜欢斗来斗去,连单位里也这样,是不好。"
    我看了看熟睡中的袋鼠宝宝:"一定要注意从小培养他的合作精神。"
    
    第二天,我们陪儿子去江边公园。
    三人正在林荫路散步,迎面走来一名女子。
  
    这女子我认得--她是前妻过去的闺蜜,两人一度好得亲姐妹般形影不离,经常一起逛街、做美容,连穿的衣服、用的手机都一模一样。
    后来我和前妻关系破裂时,这位女子给她出了很多主意,前妻按她的建议大闹天宫,导致我们小事化大,最后离婚。
    
    那女子目不斜视,与我们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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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lingtingyeyu 发表于 13-9-23 14:24:45 | 只看该作者
    "咦?"我惊诧道,"那不是张茜吗?"
    "是。"前妻答道。
    "你俩怎么连招呼都不打?"
    "我跟她早不来往了。"
    "为什么?"
    "当年若不是她出了很多坏主意,咱俩还不至于离婚。"
  
    "呵呵。"我笑道,"现在醒悟了?"
    "是的。"
    "其实也不必怪人家。她只是给你出了主意,实施的可是你。"
    "那也没必要交往了,没什么用。"
    "呵呵,我说什么来着?女人无挚友。你们女人啊,好起来跟什么似的,说翻脸转眼就翻脸。"

    "对了老公。"前妻换了个话题,"你看我这房子楼上楼下的,有几间房还没安空调,客厅也没柜机。咱们以前住那套房不是空着吗?能不能把空调给我?"
    "没问题。什么时候搬?"
    "下星期吧。我问了下,售后服务排得很满。"
    "那房钥匙在我妈那儿,明天回去我给你要。不过移机费你自己出。"
    
    "那当然。"她说,"还有冰箱我也要。"
    "你不是有吗?"
    "客厅也想放一个。"
    "好,给你。洗衣机要不要?"
    "要那么多洗衣机干吗?"
    "呵呵。"
    "还有几件家具我也想要。"
  
    "那屋里无论有什么,你看中就搬。"我答道。
    "真是个好老公。"她抱住我亲了亲。
    "呵呵,顺水人情,不算什么。"
    
    周日,我带母子俩回母亲家里。
    吃饭间接到个电话,是在北京买第一套房时那位中介小姐打来的。
    
    "李先生。"她说,"你那房考虑出售吗?"
    "出售?"我愣了一下,"现在什么价?"
    "现在大概能卖240万。您真厉害,就这几个月赚了100万!"
    "哦,呵呵,等我回去后细聊。"
    
    放下电话我得意洋洋:"这就叫眼光!"
    
    我乘晚班飞机返回北京。
    快到时我透过舷窗望去,脚下一片灯火阑珊。
    北京,冒险家的乐园--这才是我该待的地方。
    
    第二天下班,我顺便到到单位附近几家房产中介问行情。
    走入其中一家,我看到一个人,顿时呆住了。
    
    大厅中央站着位孕妇--土萝莉--正跟同事嘻嘻哈哈聊天活动筋骨。
    汗!
    狂汗!
    瀑布汗!
    这真真真真真真是冤家路窄,怎怎怎怎怎怎么在这里遇到她了?
    
    挤挤眼睛,我看个真切。
    百分之百,如假包换。
    而且还多了份礼物--大肚子!
    
    我顿时两眼发黑、冷汗直淌。
    莫非这肚子里的,真真真真真是我的……孽孽孽孽孽孽种?
    完了完了,这下自投罗网,恐怕插翅难飞!
    费好大劲,我才勉强镇静下来,没当场气绝身亡。
  
    土萝莉也发现了我,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走,已走不脱了。  
    几秒之间,长过百年;思绪万千,心念电转。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拈花惹草,迟早要还。
    老鼠啊老鼠,逃来逃去,你还是逃不出土萝莉的老鼠夹子……
    
    想到这里,我反而镇定了。
    妈的,反正也逃不脱,就不如背水一战!
    脑袋掉了碗大个疤,二十年后又是好汉!
    文丞相说:"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那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但,随后的事却出乎意料。
    萝莉惊讶片刻,非但没来个"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反露出满脸惊慌。
    迅疾,她开始频频向我使眼色。
    
    怎么回事?
    我这拼命三郎成了丈二,被萝莉的异常表现弄得摸不着头脑。
    
    "这位先生是要买房吗?"萝莉大声说。听口气仿佛不认识我。
    "啊,是啊是啊。"我心想:她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管她呢,你唱初一我唱十五,逢场作戏相机行事便是。
    "您是要两居还是三居,打算什么价位?"
    
    太奇怪了。
    我本做好最坏打算,设想了无数种可怕结局,却独独没想到她跟我公事公办。 
    莫非我认错了人?
    有可能。谁让我心怀鬼胎呢?
    
    但,不可能认错。
    头几个月,她的音容笑貌常萦绕在我梦中,每每把我吓到尿床。
    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看三居。"我答。
    "老公!"萝莉突然娇滴滴地叫了一声,令我险些魂飞天外。
  
    "怎么了?"一位矮胖眼镜男循声从里间出来。
    "这位先生想咨询一下房子,三居的。"
    "哦,好,这位先生您请坐。您贵姓?"
    我木然随他坐下,真魂在天堂环游一圈,方才回到身上。心想这俩人究竟演的是哪一出?
    
    "我姓李。"我答道。
    "哦。"眼镜男对萝莉说,"给李先生倒杯水。"
    萝莉倒了杯水递到我眼前。
    "哦,谢谢。"我也跟她公事公办,却见她又向我使眼色。
    
    "您是投资还是自住?"眼镜男问。
    "都行吧。我主要想了解一下价格。"
    "现在涨的挺厉害。"眼镜男道,"买卖都很活跃,现在入市是个好时机。"
    
    我心想:你这真是狗屁分析--现在才是好时机?那我8个月前出手时机很差喽?
   
    "你去外边活动一下吧,呼吸点新鲜空气。"眼镜男对萝莉的口气充满关爱。
    "没事。外边空气也不好,全吸尾气了。再说跟老公在一起我才踏实。"萝莉在说话时特别强调了"老公"二字。
    之后,她在离我四五米远的一张椅子上坐定,又开始向我使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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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lingtingyeyu 发表于 13-9-23 14:25:03 | 只看该作者
    "咦?"我惊诧道,"那不是张茜吗?"
    "是。"前妻答道。
    "你俩怎么连招呼都不打?"
    "我跟她早不来往了。"
    "为什么?"
    "当年若不是她出了很多坏主意,咱俩还不至于离曱婚。"
  
    "呵呵。"我笑道,"现在醒曱悟了?"
    "是的。"
    "其实也不必怪人家。她只是给你出了主意,实施的可是你。"
    "那也没必要交往了,没什么用。"
    "呵呵,我说什么来着?女人无挚友。你们女人啊,好起来跟什么似的,说翻曱脸转眼就翻曱脸。"

    "对了老公。"前妻换了个话题,"你看我这房子楼上楼下的,有几间房还没安空调,客厅也没柜机。咱们以前住那套房不是空着吗?能不能把空调给我?"
    "没问题。什么时候搬?"
    "下星期吧。我问了下,售后服曱务排得很满。"
    "那房钥匙在我妈那儿,明天回去我给你要。不过移机费你自己出。"
    
    "那当然。"她说,"还有冰箱我也要。"
    "你不是有吗?"
    "客厅也想放一个。"
    "好,给你。洗衣机要不要?"
    "要那么多洗衣机干吗?"
    "呵呵。"
    "还有几件家具我也想要。"
  
    "那屋里无论有什么,你看中就搬。"我答道。
    "真是个好老公。"她抱住我亲了亲。
    "呵呵,顺水人情,不算什么。"
    
    周日,我带母曱子俩回母亲家里。
    吃饭间接到个电曱话,是在北曱京买第一套房时那位中介小曱姐打来的。
    
    "李先生。"她说,"你那房考虑出曱售吗?"
    "出曱售?"我愣了一下,"现在什么价?"
    "现在大概能卖240万。您真厉害,就这几个月赚了100万!"
    "哦,呵呵,等我回去后细聊。"
    
    放下电曱话我得意洋洋:"这就叫眼光!"
    
    我乘晚班飞机返回北曱京。
    快到时我透过舷窗望去,脚下一片灯火阑珊。
    北曱京,冒险家的乐园--这才是我该待的地方。
    
    第二天下班,我顺便到到单位附近几家房产中介问行情。
    走入其中一家,我看到一个人,顿时呆住了。
    
    大厅中曱央站着位孕妇--土萝莉--正跟同事嘻嘻哈哈聊天活动筋骨。
    汗!
    狂汗!
    瀑布汗!
    这真真真真真真是冤家路窄,怎怎怎怎怎怎么在这里遇到她了?
    
    挤挤眼睛,我看个真切。
    百分之百,如假包换。
    而且还多了份礼物--大肚子!
    
    我顿时两眼发黑、冷汗直淌。
    莫非这肚子里的,真真真真真是我的……孽孽孽孽孽孽种?
    完了完了,这下自投罗网,恐怕插翅难飞!
    费好大劲,我才勉强镇静下来,没当场气绝身亡。
  
    土萝莉也发现了我,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走,已走不脱了。  
    几秒之间,长过百年;思绪万千,心念电转。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拈花惹草,迟早要还。
    老鼠啊老鼠,逃来逃去,你还是逃不出土萝莉的老鼠夹子……
    
    想到这里,我反而镇定了。
    妈曱的,反正也逃不脱,就不如背水一战!
    脑袋掉了碗大个疤,二曱十曱年后又是好汉!
    文丞相说:"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曱心照汗青。"
    那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但,随后的事却出乎意料。
    萝莉惊讶片刻,非但没来个"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反露曱出满脸惊慌。
    迅疾,她开始频频向我使眼色。
    
    怎么回事?
    我这拼命三郎成了丈二,被萝莉的异常表现弄得摸不着头脑。
    
    "这位先生是要买房吗?"萝莉大声说。听口气仿佛不认识我。
    "啊,是啊是啊。"我心想:她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管她呢,你唱初一我唱十五,逢场作戏相机行曱事便是。
    "您是要两居还是三居,打算什么价位?"
    
    太奇怪了。
    我本做好最坏打算,设想了无数种可怕结局,却独独没想到她跟我公事公办。 
    莫非我认错了人?
    有可能。谁让我心怀鬼胎呢?
    
    但,不可能认错。
    头几个月,她的音容笑貌常萦绕在我梦中,每每把我吓到尿床。
    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看三居。"我答。
    "老公!"萝莉突然娇滴滴地叫了一声,令我险些魂飞曱天外。
  
    "怎么了?"一位矮胖眼镜男循声从里间出来。
    "这位先生想咨询一下房子,三居的。"
    "哦,好,这位先生您请坐。您贵姓?"
    我木然随他坐下,真魂在天堂环游一圈,方才回到身上。心想这俩人究竟演的是哪一出?
    
    "我姓李。"我答道。
    "哦。"眼镜男对萝莉说,"给李先生倒杯水。"
    萝莉倒了杯水递到我眼前。
    "哦,谢谢。"我也跟她公事公办,却见她又向我使眼色。
    
    "您是投资还是自住?"眼镜男问。
    "都行吧。我主要想了解一下价曱格。"
    "现在涨的挺厉害。"眼镜男道,"买卖都很活跃,现在入市是个好时机。"
    
    我心想:你这真是狗屁分析--现在才是好时机?那我8个月前出手时机很差喽?
   
    "你去外边活动一下吧,呼吸点新鲜空气。"眼镜男对萝莉的口气充满关爱。
    "没事。外边空气也不好,全吸尾气了。再说跟老公在一起我才踏实。"萝莉在说话时特别强调了"老公"二字。
    之后,她在离我四五米远的一张椅子上坐定,又开始向我使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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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lingtingyeyu 发表于 13-9-24 16:04:07 | 只看该作者
我仿佛明白了--萝莉已嫁给了眼前这位眼镜男,她使眼色是怕我提起旧日恩怨。
    这么说,肚子里的小孽种不是我的……
    我不禁长舒了口气。这才抽出张面巾纸,边擦汗边向眼镜男了解房市。
    
    末了,眼镜男递给我张名片:"我姓龚,以后您有这方面需求,可以联系我。"
    什么?姓龚?那萝莉刚才叫的是"老公"呢,还是"老龚"?
    我又紧张起来。
  
    "先生您留张名片?""老龚"说。
    "哦,我没带。"我方寸又乱。
    "那您留个联系方式?"
    "不必了不必了。"我忙谢绝盛情,"我只是偶尔路过,随便问问。"
    "哦,好,你好走。""老龚"很失望。
    
    起身时我心虚地瞟了萝莉一眼--她到底放不放我走呢?
    还好。她虽也看着我,却并没再使眼色,也未起身相送。
  
    看样子这场不期而遇不禁吓了我一跳,也吓了她一跳。
    回到车上,虎口脱险的我不禁大笑三声--看来,萝莉比我想象得更聪明、更想得开。
    好,这样就好,各得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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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lingtingyeyu 发表于 13-9-24 16:05:33 | 只看该作者
    第十五章、寻找回来的世界
    
    关闭电驴后,我的生活日渐单调麻木:上班、健身、应酬,周而复始。
    我放弃了与女神重逢的希望,但仍偶尔发短信给那个一直关机的号码。
    明知无果,却不肯面对现实--我再次违背了商人准则。
    
    虽与她只一面之缘,但心中那个上帝却肯定地告诉我:她就是我要找的女神。
    为什么?
    我也说不清,这世上有些事并不完全能用理性解释清楚。
    
    八月底一天上午,我正上班。
    手机突然"滴答"一声,来了条短信。
    我拿来一看,不由浑身一颤。
    上边清楚地写着:短信来自肖茵婷。
    
    肖茵婷--女神的名字。
    
    我颤抖着打开短信内容:"我回来了,感谢你的惦念。现在有事,晚上电话你。"
    
    天,这是真的?
    我不由挤挤眼睛,又读了一遍。
    "我回来了,感谢你的惦念。现在有事,晚上电话你。"
    十九个字,一字不差。来自--肖茵婷。
    
    按心灵的指引,我熬过漫长的八月,终于等来了她。
    按她的留言,我又熬过漫长的白天,盼来夜晚。
    
    晚上,家里。
    我忐忑不安,屏息等她的电话。
    一支接一支抽烟,思考着待会怎样和她说话。
    肖荫婷啊肖荫婷,这次你再跑不脱如来佛的手心了。
  
    八点,电话响了,是她。
    "前段我回了趟台北,又去了趟美国。"她说。她的声音柔美平和,令我的心平静下来。
    "哦,太好了。"我答道,"我……以为你就那样消失了。"
    "呵呵,我去那边处理些财产,还要托运些行李过来。"
    "哦?打算在北京常住?"
    "嗯。我受公司委派,在中国分部任职。"
    "哦。喜欢这里吗?"
    "喜欢。我挺喜欢大陆,喜欢北京。"
    "我也是,我也喜欢这里。"
  
    话到这里,不知该说什么了。
    没办法。恋爱智商为零并非女人专利,男人也常侵权。
    
    "你说你写过个叫《父亲》的电影剧本?"她问。
    "对。还没写完。"
    "能不能让我先睹为快?"
    "可以,但还不成形。"
    "没关系。我等会儿把电子邮件发给你,谢谢你给我EMAIL过来。"
    "好,没问题。"
  
    鉴于智商急剧下降,我只能机械人般一问一答,却想不出别的话题。
    可我发现她的智商也开始下降,出现暂时冷场。
    沉默。两人都不知该说什么了。
    电话里传来轻轻的、但又略显急促的喘息声。
    
    "你这个人……"她犹豫着打破沉默,"你……挺让人感动的。"
    "为什么?"
    "回来一开机,都是你的短信。"
    "哦,呵呵。自从上次见过,一直都挺怀念你。"
    "被人牵挂的感觉……真好。"她似乎在自言自语。
    "……"见她智商清零,我的智商只好降为负数。
    
    "那你是单身?"她问。
    "是,我有过次失败婚姻。"
    "哦。"她说,"我也是。"
  
    "你也单身?"我惊讶地反问了一句。心想:不会这么巧吧?
    "应该算是吧。"她肯定道。
  
    我忽然感觉--这一切都是上帝的旨意。
    我心中刻画了位女神,我来到北京。
    在北京,我遇到女神,并喜欢上她。
    我喜欢上她,而她消失了又出现,并恰好是位单身女子。
    谁能说,这不是上帝的安排?
  
    "那么……"她又吞吞吐吐,"介意问一下,你们为何分手吗?"
    "没事。价值观不合。"
    "啊,对,价值观不合。"她把我的话重复了一遍,"价值观,你居然也意识到了价值观。"
    "是啊。这是我总结我婚姻失败得出的主要原因。莫非你也是?"
    
    "我也在寻找我失败的原因。"她说,"我很努力地工作,很努力地经营婚姻,但最后也失败了,一直为此很纠结。我朦胧中想到,是不是我们价值观不合?但又不敢确认这可以成为主因。今天听你说得这么肯定,我忽然明白了--价值观不合,就是这个原因。"
  
    "是吗?"我不禁窃喜--看来,我把妹把出新境界来了,一个回合抖搂出"价值观"这看家宝贝,就直取敌人命门,哈。
    "嗯,你点拨了我。"她应声坠马。
    
    斗到这里我已稳住阵脚,忙乘胜忽悠:"我觉得世界很奇妙。你可能不知道,这些年我一直在勾画一位女神形象,等基本完成这事就遇到了你,跟我想象得一模一样。"
    "是吗?"她被我忽悠得有些找不着北了。
    "我没骗你,而且我会提供给你证据。"
    "什么证据?"她显然不甘心束手就擒。
    "我画了幅素描,根据自己想象画的素描。"
  
    "像我?"她惊叫。不过没关系,女人掉进陷阱前都会惊叫的。
    "哪天你看了就知道了。"
    "你会画画?"
    "对。小时学过,但水平不高。"我看着她往坑里跳,却还假装谦虚--这叫欲擒故纵。
    果然,她跳了:"那我一定要看看你的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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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lingtingyeyu 发表于 13-9-25 14:12:47 | 只看该作者
    "还不止如此。"我来了个宜将剩勇追穷寇,"我还写过本小说,详细描述了我心中的女神,包括她的外貌气质、内心世界,甚至职业假定。画你可以不信,因为毕竟我见过你,有可能根据印象去画。但这小说已经出版了,它写于几年前,那时你我根本不认识。你可以对照这小说,看与你符合多少?"
    "不会吧……有这么巧的事?"她完全被我骗蒙了。
    "让事实说话。哪天见面我带本书给你,你看后自己做结论。"
    
    "你凭什么断定,我会和你想象得一样?"她困兽犹斗。
    "眼睛。"我答道,"那天在酒吧里,我一直在看你的眼睛。"
    "哦,呵呵。"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知道她为自己那双眼睛自豪。
    "美女很多,但拥有你这样清澈眼睛的人不多。"现在我要为猎物捆上绳子,"眼睛是心灵之窗,它可以折射出一个人的灵魂是纯洁还是污浊。"
    
    "呵呵,你说的挺神的。"她似乎识破了我的小骗术。
    "不。"我倒不在乎,继续埋头施展我的绳艺,"我相信很多人赞美过你的眼睛。"
    "这倒是。"她明显来了兴趣,"你怎么知道?"
  
    我心想:这还用问?只要不是盲人一眼就知你的琥珀色眼睛与众不同。看来她是彻底被我忽悠傻了。唉,想把妹就要舍得赞美女人,她们就吃这一套,越肉麻还越高兴。
  
    我继续肉麻:"你的眼睛是百万里挑一的清澈,但不是那种傻乎乎的纯,而是有过经历后的清澈。"
    "天。"她被我肉麻到惊喜,"你怎么知道?"
    "我是追随自己的灵魂去刻画心中那位女神。当我发现你具备我想象中的外貌,我自然把她的灵魂移植到你身上。"
  
    看见没?与一般把妹达人不同,本达人除了免费提供肉麻,还赠送精神麻醉。从精神到肉体,都要搞麻她--这才叫真正的征服。
  
    "灵魂。你两次提到了灵魂。别的我还不敢说,但对灵魂如此看重我们是一样的。"
    "只有意识到灵魂的存在,人才会有坚守,才会变得清澈。"
    "对。你说的这些,都是我想过的。现在我有点信你的那些神话了。"看样子,她是彻底被我麻翻了。
    "呵呵。"对话到这里,猎人已满载而归,准备回去享用这顿美味大餐,"等你看了书和画,你就全信了!"

    "说真的。"她彻底缴械,"第一次遇到你,我没留下太深印象。这次回来看到短信,我也想了一会儿才想起你是谁。可经今晚这次聊天,发现你我好像有很多共同语言。"
    "那我比你先知先觉--第一眼望到,就知你是我一直找的那个人。"猎人眼光是犀利的,哪个是猎物,哪个不是,心里早就一清二楚。
    
    "你是不是对所有漂亮女生都这么花言巧语?"她笑着问。看来她智商不低。
    "我说过很多花言巧语,但今晚的花言巧语是单独为你保留的。"
    "让我怎么相信?"
    "一幅画,一本书。"我拿着道具继续忽悠。
    
    她无语了。
    
    "你是哪年的?"她问。
    "72年的老鼠。"
    "哦,我是76年的龙。"
    "我说你是女神吧?小龙女就生活在天上。"
    "哈哈。"
    "好,老鼠男碰到小龙女,这下有戏看了。"
    "哈哈哈,你真幽默!"
  
    "咱们聊了很久了。"她说,"你累不累?"
    "不累。你呢?"
    "我也不累。"
    "这就叫英雄所见略同。"
  
    "我的手机马上没电了,你等等我,我插上充电器继续啊。"她说。
    "哈哈,好。"我心说:看来这场猎捕很成功,她还很享受被猎的感觉。
    
    "好了。"她说,"你父母是做什么的?"
    "我父亲是搞音乐的,我母亲原来是企业会计,但后来都做小生意了。"
    "哦。你祖父一辈呢?"
    "我祖父民国初年北京高等警察学校毕业,后来一直在国民政府中任职。"
    "那大陆沦陷后……"她意识到失言,马上纠正,"你们这里应该叫解放。"
    "不,我们也叫沦陷。"
  
    "哈哈。"她又笑,"对,沦陷。那他沦陷后没有被压制?"
    "他沦陷前就去世了。"
    "哦。"
  
    "不介意我问你的家庭情况吗?"她问。
    "非但不介意,而且认为必须问。因为一个人的价值观多少会受原生家庭影响。"
  
    "对,很对。"她答道,"我生在台北。外公民国三十八年大陆沦陷时来台湾,他是宁波人。"
    "哦。他是军人?"
    "嗯。"
    "哦,你继续。"
    "外公本有妻室,也有一个儿子。但从那时起直到他去世,都没能再见一面。后来在台湾遇到我外婆--也是从大陆来的--结婚,有我妈妈,后来有了我。"
    "嗯。大陆沦陷造成很多骨肉分离。"
    
    "是啊。外公去世时说,这么多年也不知他们过得怎样。要我们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回来看看,找找他们。"
    "是。应该去。有线索吗?"
    "没有。慢慢找吧,反正我这次来大陆,可能会定居下来。"
  
    "那太好了。"我笑道,"我代表沦陷区民众热烈欢迎你反攻大陆。这就叫'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啊!"
    "哈哈哈,你真幽默!"
    
    "为什么你会想来大陆发展?"笑过后我问。
    "大陆经济很好,很有活力。"
    "是吗?你这么觉得?"
    "对。"她答道,"我来大陆转了一圈,上海、南京、杭州、宁波、北京,还有其他一些地方,都非常繁荣。相比之下美国台湾都不是特别景气。再说我也算中国人,这里是我的根。"
    
    "你父亲不是美国人吗?"
    "他是混血,一半中国人基因。"
    "哦,这么说你有四分之三中国血统。"
    "是啊,所以我是中国人嘛。再说我从小在台湾长大,心理上和文化上更接近中国人,比如说吃饭更喜欢用筷子。"
    "那你肯定是蓝营喽?"
    "当然,我是蓝营。"

    "看来都是国军后代。"我开玩笑,"又找到份共同语言!"
    "哈哈。"她笑,"这不算,我不怎么爱政治的。"
    "我也是。"我说,"心里有看法,但也不喜欢总提政治。你看,咱们处处都是共同语言。"
    
    "哈哈,你真会说话。"她说,"我发现你真是个话唠。"
    "你也知道'话唠'?"我惊叹,"你才来北京几天,就学会土话了?"
    "那当然。我很爱学习,见人有优点就学。"
    "那好那好,现在就向我这话唠学习吧。"
  
    "不过说真的,我以前从没跟人--特别是男人--这么煲电话粥。"她说。
    "那这算你煲的'处女粥'?"
    "哈哈哈。"她又一阵开心大笑。
  
    平静下来后,她开始回顾自己如何一步步掉入陷阱:"你真的很特别,从我离开那么久你却一直给我短信让我感动,到你提到的画和书让我惊讶,还有你的话唠让我开心,我觉得你真的很特别。"
    "那是你太特别了。你那双眼睛看谁一眼,不死也得褪层皮。"好的猎人就是这样--虽志得意满,仍能保持低调谦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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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lingtingyeyu 发表于 13-9-26 10:56:43 | 只看该作者
    她又一阵开心:"我真觉得你跟我有共同语言,幽默点都一样。"
    "对,这很重要。遇到不懂幽默的人,跟他白费表情,聊几句就厌倦了。"
    "完全同意。我喜欢跟你聊天,真的很开心,句句让我开心。非常感谢你能陪我这么久。"
    "别谢。我还不是一样?遇到如此投缘的女人,我也觉得很神奇,跟你一见如故。"
    "哼,我不信。我觉得你这种话唠,见了美曱女个个都一见如故。"
    
    "你的美貌是吸引了我。"我看看窗外,东方已露曱出鱼肚白,"可聊到天亮的,你是唯一一个。我敢发誓。"
    "什么?天都亮了?"她惊叫一声。
    "是啊,你看看窗外。"
    
    电曱话里传来拉窗帘的声音。
    "我的天!今天要变熊猫眼了!"她嗔怪道,"你这个死话唠!"
    我被逗得前仰后合。
    
    "不跟你聊了。"她说,"我得睡一会儿。对了,你今天上班吗?"
    "上啊?"
    "天啊。"她满怀歉意关心起我来,"那你不赶紧睡一会儿?我还没正式上班呢,白天可以补睡。都怪我害你睡不好。"
    "哪里哪里,我现在亢曱奋着呢。跟女神聊天,一夜不睡算啥?我打点鸡血就行。"
    
    "打鸡血?"她惊诧道,"鸡血是什么?"
    "鸡血,鸡的血啊。"
    "为什么要打鸡血?"
    "呃,大曱陆人文曱革时流行过一阵--据说鸡血可以保健提神,那时很多人都注射鸡血。"
  
    她越发惊讶:"是把动物的血注射曱到人的血管里吗?"
    "对。"
    "天。那多脏啊?真有这么愚昧?"
  
    "哈哈。"我笑,"这可是个神奇的国度,神马人间奇迹都会被创造出来。"
    "你为什么还要打鸡血?"她问。
    "哈哈,我是开玩笑。意思是跟打了鸡血一样亢曱奋,你看文曱革时期大曱陆人多疯狂,抄曱家、造曱反、武斗,我怀疑是不是跟常打鸡血有关。"
    "哈。"她笑,"谢谢你我又学会一句:打鸡血!"
    
    "唉,你看,这又聊半天。"她说,"你到底还睡不睡?"
    "算了。天都大亮了,再睡也不顶事。不如一直聊到上班。"
    "好。不过你就别开车了。"
    "那当然。"
    
    "我没想到居然能一聊到天亮。"她开玩笑,"我的处曱女粥啊。"
    "哈哈,我也没想到。"
    "这像是三十多的成熟男女干的事吗?"
    "砍去一半岁数还差不多。"
    "那咱们这是白活了。"
    "越活越年轻,好事啊?"我笑。
    
    "看来真让你说对了--我们是有缘人。"她说,"在拨你号时,我本打算礼貌问候几句。可没想到一拨通就再也不想放下了。"
    "我说过第一眼看上去就觉得你肯定跟我有缘分。"我笑道。心想:色曱狼的电曱话是能随便打的么?定叫你有来无回,哼哼。
  
    "一定要把你的画、你的书给我看。"她又说。
    "好,一定。"
    "还有你那个剧本,发给我好吗?"
    "好,告诉我邮箱,我现在就发。"
    
    放下电曱话,发了邮件,我洗了把脸就直接上班。
    虽一夜未眠,却精神抖擞,笑意片刻不曾收拢。
    啊,2009年9月,收获的季节。
    
    我从茫茫人海中发现了你,赋予你无数美好想象。
    当我真正靠近你,发现你比我想象得更美好。
    你拥有时尚靓丽的容貌,冰清玉洁的眼睛,高贵不凡的气质--你是女神,似乎高不可攀。
    而当我真正靠近,却发现你如此随和快乐,充满阳光。
    
    冰清老曱师也具备冰清玉洁的气质,但她不是我的女神。
    因为,我的女神必须是快乐女神。
    
    人生之旅,悲苦重重。
    生老病死、饥寒劳累,无不充满痛苦。
    即使贵为人上人,为之付出的还是痛苦。
    
    所以,我不愿让这场旅行中,身边出现导致痛苦的诱因。
    苟活于世本已不幸,实无必要再讨苦吃。
    与前妻十几年感情,为她付出那么多并有了孩子,但我最后决定放弃,原因就在和她相处带给我太多痛苦。
    
    耳闻目睹加亲身曱体验,我已见过太多曱情感。
    大部分情感,充满怨恨、惆怅、阴郁、悲伤、痛苦、哀愁、纠结、绝望。
    这些叫负能量。
    
    而我,自悟道后就避免与任何负能量打交道--既然一桩感情如此痛苦,要它何用?
    我若拥一份真情,就必须从真情中获益--快乐、力量和阳光。
    我没错。
    
    而冰清老曱师恰恰缺乏这些。
    尽管我用阳光融化了她冰冷的心,但她无力反哺与我。
    尽管她品位优雅、才貌出众,可我与这冷美曱人相处获得的很少。
    她画地为牢,把心封闭于高贵的牢曱笼,一切越轨尝试都被视为离经叛道、低级庸俗。
    而在我眼中,那不叫坚守,而是囚曱禁。
    她所渴望的,是另一个高贵的囚徒。
    
    可我不是。
    尽管她需要的那些阳春白雪我能随手拈来,且往往令她喜出望外,可我却拥有一颗不羁的灵魂。
    
    改变她?
    不,没必要。
    我这把年纪,早明白改变一个人是很难的。
    况且这不是她的错--个性不同、道路不同、选择不同,命运也不同。
    
    我不欠冰清老曱师什么。
    认识她三年,一直是我毫无所求对她好,从不向她索取任何。
    最终她认可我,只因我更优秀,但这并不意味着我欠她什么。
    我可以跟她谈文学、音乐、摄影、事业,可以跟她推心置腹讲很多,可以将她当成红颜知己,但不能娶她做终生伴侣

    正上班时,忽又接到她的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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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lingtingyeyu 发表于 13-9-27 14:21:35 | 只看该作者
    "剧本我看了,写得真好,泪流满面。"
    "你没睡?"我回问。
    "没有。一直在看你的剧本。"
    "赶紧休息,别累坏了我的女神。"
    "没事,我打鸡血了。"
    
    对话到这里我笑了:这女神学东西可真快!
    
    "今晚你还想打电话吗?"她问。
    "很想。看你想不想。"
    "我也很想。"
    "那还是八点准时?"
    "好。"
    
    到了约定时刻,我先给她发了个短信:现在方便电话吗?
    她回复:方便。
    
    我拨通电话:"喂,女神。"
    "别叫女神了。以后叫我婷婷。"
    "好。婷婷。"
    
    "我看了你的剧本,哭了一天。鼻子都红了。"她说,"现在我不但熊猫眼,还酒渣鼻,没脸出去见人了。"
    "为什么哭?"
    "你写的父亲,让我感动又难过。想起我的父亲。"
    "哦。你的父亲一定给予你很多爱。"
  
    "不,不是。"她说,"其实我一直恨父亲。我觉得他是个不负责任的父亲。我很小时他就离开了我和妈妈回了美国,他们总是吵架。他没再娶,而是喜欢周游世界,走到哪里就跟哪里的女人发生段感情,然后离开。每隔一年半载他也会来看我们,但都来去匆匆,给些钱就消失了。"
    "哦。那确实不负责任。"
    "所以我从小恨他,直到他今年去世。"
    
    "他也去世了?"我惊问。
    "嗯。是癌症。"她继续道,"当时我也在美国,接到电话后犹豫再三还是去了。见到我,他已无力起身,就那样看着我。那一刻,我所有的恨都没了,扑到他怀里哭。"
    "你真善良。"
    
    "不,不是我善良。"她说,"而是我看到了他的眼睛。他流露出种说不清的眼神,饱含慈爱、自责、歉意,以及渴求。那一刻我意识到其实我一直很想爱他,而他也爱我。我们心中一直有着彼此,只是没找到合适的沟通方式。"
    "亲人毕竟是亲人。"我感叹道。
    "我原谅了他,他也给我父亲的温暖。尽管只有短短几天,但我还是享受到了父爱。我感激他,怀念他。"
  
    电话里传来她的抽泣。
    我沉默,等她情绪平息。
    
    "你的剧本写道。"她继续说,"主人公的父亲去世时,儿子坐在床边握住他的手给他力量对抗死神。"
    "是。儿子拥有父爱时一直没意识到父爱的宝贵,那一刻突然明白可能永远失去这份爱,他无比恐惧又无比后悔--后悔往日不曾珍惜。其实这也是我在父亲去世时的真实感受。"
    
    "是的。"她又抽泣起来,"我也是那种感受,跟你一模一样的感受。所以看到那里再也忍不住眼泪。当时他已经不能起身,但他很想再努力一次给我爱抚。他求我扶他起来坐坐……"
    
    她再度泣不成声。
    我不禁眼角湿润,回忆着与父亲的生离死别,又想象她的经历。
    
    "我想扶起他,可他根本坐不起来,无论怎么努力也不行。"她说,"短短几分钟,他就满身大汗。最后我钻到他背后,把他顶起来。他就那么坐着,发呆、喘息,累到一句话也说不出。"
    "我能想象,因为我曾经历。"我不由鼻子一酸,泪珠滚落下来。
    
    "最后,我放他下来。"她抽泣着叙述,"我看到他的眼神,满是慈祥、满足和感激。我知他一直爱我,可过去压抑着没表达出来。"
    "父爱如山,亲切又沉重。"
    "对,亲切而沉重。"她重复道。
  
    "你还写道。"她接着说,"父亲去世后的夜晚,你为他烧纸钱。你看着火星飞向夜空,仿佛父亲的灵魂升华。夜里,你独自徘徊在你和他曾走过的小路上仰望星空,寻找父亲那颗灵魂。"
    "这都是我当时做的,至今历历在目。"
    
    "父亲去世后我回到家里。"她说,"当时天还很冷,雪都没化。我披了件大衣坐在屋外走廊上,就那么静静坐了一夜,注视着满天繁星,想找出哪颗是父亲的灵魂。我在想--人真的具备灵魂吗?我看过部电影《21克》,据说死后要比生前轻21克,那21克,是否人的灵魂?"
    "我相信人确实有颗灵魂。"
    
    "可我们死后,它会飞向哪里?"她问,"它所去的地方,是孤独的还是幸福的?是凄冷的还是温暖的?是禁锢的还是自由的?"
    "我也不知道。"我答道,"但我希望死后能到一个光明自由的地方。"
    "是啊。我们都不知道,我们就这么活着,却不知自己的未来在哪里。"
    "正因如此。"我说,"我们更应过好生命中的每一天。"
    "是。"
  
    "正因经历了太多悲苦,我决定剩下的人生一定要追求快乐。"我说,"而我又害怕孤独,所以一直在寻找那颗相近的灵魂。我的前妻,她不是,所以我离婚了。离婚后我有过很多经历,但也都不是我要找的。当遇到了你,第一眼望去我就感觉你是我要找的那个灵魂。而且经过两天的沟通,我更加确信这次我看对了。"
    
    "昨晚跟你聊确有很多惊喜。"她答道,"但我还是将信将疑。直到今天看了你笔下的父亲,我觉得自己的心跟你真的好近。一样的情感,一样怀念,一样的困惑,一样的希望。"
    "因为我们心离得近,才会产生相似的看法、想法和做法。"
    "是。现在不用看你的书与画,我就觉得你很亲切;我相信你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但愿这次我不会再看错。"
    
    "我想不会。"我说,"我坚信遇到你是上帝的指引。我们从偶然邂逅到走入彼此内心,一步步充满惊喜。现在回顾,哪个环节出错,都会导致我们擦肩而过并相忘于江湖。你说,若不是有个上帝,又怎能设计到如此精确?"
    
    "你知道,女生面对男生的追求,最先、最难做到的是什么?"她问。
    "信任。如何打开心扉。"
    "对,你说得很对。"她肯定道,"可我就这么轻而易举被你打开心扉,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正如你所说--我们的灵魂离得很近。"
    "是啊,离得很近。"她感叹道,"我也觉得很惊奇:原来世上还真有一个跟我想法有点接近的人,还是个男人。"  

    "交往越深,你会发现你我灵魂越近。"  

    "你怎么这样肯定?"    

    "说实话我并不知道。"我回答道,"完全是靠灵魂直觉。我说过,我写的那本书里塑造了一个这样的人物。读过它的人都说:'这么完美的女人绝对不存在'。可我就是很偏执地相信她一定存在--只是,她安静地活在世界的某个角落,被人海与泥沙掩盖。我所要做的,就是找遍天涯海角找到她,为她拂去泥沙,保护她,珍藏她,给她我所能给予的一切,伴我终生。而第一眼望到你,一个声音就告诉我:'她就是你一直寻找的那颗灵魂'。所以你消失的那段,我才会对你念念不忘。你一直住在我的心里,只是我以前不知道你是谁,现在知道了,我又如何能忘记?"    

    "有没有这种可能--我们有交集,可交往一段时间更深入地了解,又发现我们还有很多差异?"  

    "我相信绝无可能。"  

    "为什么?"  

    "上帝指引我来到北京,指引我去那个酒吧,指引我遇到你,指引我记得你,指引你对我的执着感动,指引你与我重逢,指引我们灵魂共鸣--这些,难道只是为了给我们开个玩笑?不,我绝不相信。"    

    她沉默。我猜她在思考我的话。

    "或许你说得对。"她说,"那我们就尝试彼此走入对方的心,一点点去感受,一点不要互相欺骗。"  

    "好,我发誓,我一定。"  

    "我不要誓言。"她说,"曾有很多人给过我誓言,最终却自食其言。"    

    "我的誓言与别人不同。"我答道。  

    "我只要你的行动,请相信我有足够的智慧和诚意,去感知你的真诚。"  

    "好,我相信。"    

    "现在几点了?"她问。  

    我看看闹钟:"凌晨五点。"  

    "又到凌晨五点?!"她惊叫,"跟你说话时间为什么过的电闪一样快?"  

    "我也纳闷呢。"我笑道,"相似的灵魂嘛,为什么叫快乐?很快又很乐。"    

    "哈哈,你的解释和贴切。看来你真的是位作家,还是哲人。"她笑。  

    "啊不不不。"我连声否认,"我绝对不是作家。作家,那是用来景仰的。你总不能把我当神像供起来吧?而我只是个小人物,每天为养活自己,养活孩子忙忙碌碌。"  

    "谁说我不能把你当神像供起来?你都把我当女神供起来了,那你就男神。"她大笑着说。  

    "别别别。"我连声道,"叫女神吧,我一下就联想到自由女神,智慧女神,还有爱神。可一叫男神,我怎么就想起跳大神的巫婆神汉呢?"  

    "哈哈哈哈。"她又发出一阵欢快的笑声,"那我以后非要叫你--男神!"    

    "唉,你说我们。"她感叹,"抱着电话哭哭笑笑的,像不像一对神经病?"  

    "像,很像。我们又找到一份共同语言。"  

    "哈哈哈。神经病的呓语也算?"  

    "算,当然算。至少咱们算病友,同病相怜。"  

    "哈哈哈。""我觉得,你对父亲的感情非常深厚。"平静下来后她说。  

    "男人嘛,一般都会把父亲作榜样。"  

    "但你不觉得,你对你的父亲有些特殊感情吗?我是说,与一般父子感情有些微妙不同。"  

    "或许吧。"我想了想,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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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lingtingyeyu 发表于 13-9-29 10:58:44 | 只看该作者
     接着,我向她讲述了父亲的故事。    

     1955年。我的父亲19岁,在XX军曱区政曱治部教曱导队任政曱治教员。  

     那年中曱国发生了一件事--胡风反革曱命集曱团案。    

     胡风,这位一直从事文艺理论研究的诗人,因一场文艺理论争论被上曱纲曱上曱线,定为"反革曱命集曱团"。在胡风被肃整后的一年里,专曱政机器意犹未尽,试图掀起一场声势浩大的"肃反"运曱动。据陆曱定曱一后来向苏联提交的材料,当时打算"审曱查"1200万曱人,实际审曱查了200万曱人。    

     什么叫"肃反"?  

     对"肃反"不了解的人,可以去了解一下苏联1937-1938年的大清洗、中曱央苏区30年代肃整AB团、柬埔寨"红色高棉"大屠曱杀。  

     肃反,就是先给人戴上顶"反革曱命"帽子,再杀死。    

     既然是肃反,那么父亲所在的"政曱治部",自然成了实施机曱关。很快,政曱治部附近一所学校成了临时监狱,塞满了各部门清理出的"待肃"分曱子;父亲和他的同事们则成了侦讯人员。  

     而这些"待肃"分曱子,很多是49前参加革曱命的干曱部。    

     这不奇怪,当年斯曱大曱林同志几乎把列曱宁时代布尔什维克党中曱央委曱员全枪毙光了。  

     干革曱命,就是要冒风险的。革曱命前有风险,革曱命后也有风险。  

     甚至,革曱命后的风险更大。  

     毕竟,沙皇时代包括列曱宁、斯曱大曱林在内的布党领曱袖们还能在流放地钓曱鱼,革曱命后这群领曱袖中的大多数人只能在卢比扬卡(苏联肃反机曱关所在地)的地曱下行刑室里吃花生米。    

     那时的父亲是位文艺青年。他会弹钢琴、拉小提琴,还爱读普希金的《叶甫根尼奥涅金》,看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  

     那时国产文艺作品也有,但他就是不爱看--他总觉得那些文曱字里缺了些什么。  

     他并不懂文艺理论,他只是不爱读小农们争相传阅的《半夜鸡叫》。    

     很多年后,他才悟出为何不爱读《半夜鸡叫》。  

    "那些东西,缺乏人性。"他对我说。    

    不过他当时读普希金和托尔斯泰也并不为"错",因为那时苏联是"老大哥","老大哥"出口的东西,都还算是政曱治可靠的。
    一位中年军人被曱关进了学校,而父亲和另外几个同事负责"审曱查"他。
  怎么审曱查?就是要他承认他有反曱党、反社曱会主曱义、叛曱变投敌的历曱史。
  你认曱罪,我有功。你吃花生米、进劳曱改营;我获得提升、飞黄腾达。
  人与人此时变成一对你死我活的利益矛盾体--尽管半个月前,他们还彼此亲切地称呼为"同志"。
  那个年代,冠希还没买相机,李刚还没儿子,菊曱花还是一种花,"同志"还不是基佬。
  
  为了尽快让此人认曱罪,采取了很多特殊的方式--比如,不给水喝,不让睡觉。
  尽管这些刑罚不是打得你皮曱开曱肉曱绽,但每天只给你一口水喝,片刻不让你睡觉,你坚持一星期试试。
  
  那人还是不承认。
  他很清楚:一旦承认,不仅自己,连老婆孩子全玩完了。
  不知那时他是否为当初选择革曱命道路感到后悔?
  
  "敌人不投降,就让他灭曱亡。""对待敌人就像冬天般冷酷无情。"--审讯者按照革曱命道曱德观继续侦讯。
  于是,那人很快奄奄待毙。
  
  晚上轮到父亲值班。
  他的职责是:监曱督这个人,一旦他入睡就大喊大叫或采取其他"技术措施"把他弄醒。
  
  父亲值班时,带了本书--《安娜卡列尼娜》。
  日复一日参与这样的侦讯,令他感到厌倦。
  对比起整人,他更喜欢沉浸在对沃曱伦斯基和安娜爱情的幻想中。
    
    "同志,求求你给我口水吧。"
    正在读书喝曱茶的父亲,忽听到一声哀鸣。
    
    他抬起头,看到双绝望与渴求古怪交织的眼睛。
    绝望与渴求交织,这是人濒死时的眼神。
    他看了看自己桌上的搪瓷茶杯,里边还有大半杯茶水。
    
    给他喝吗?
    不。
    组曱织上交代过:他是暗藏在革曱命队伍中的敌人,而对敌人丝毫不该心慈手软。
    须知,敌我关系,就如农夫和蛇的关系。
    
    可不给吗?
    他又看了看那双濒死的眼神。
    透过那眼神,他没看到毒蛇般的凶狠邪曱恶,只看到濒死同类的无奈与哀伤。
    
    一丝恻隐掠过这位19岁青年的心头。
    尽管他佩戴令人谈虎色变的肃反人员盾形臂章,但他心里却有个上帝。
    
    他环顾四周--侦讯室里只有他和"敌人"。
    门外虽有持枪哨兵,但视线向外。
    也就是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父亲做了个"嘘"的手势,端起茶杯走到"敌人"面前,一言不发递给他。
    "敌人"颤曱抖着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之后,伴着感激的泪水,"敌人"向父亲点头致谢。
  
    很多年后我看电影《辛德勒的名单》时,犹曱太曱人向辛德勒投去含泪的笑。
    我猜,当年那位"敌人"对父亲投去的,也是这种笑。
    
    父亲重返安娜与沃曱伦斯基的世界。
    他偶尔也抬头看看那人--他已进入梦乡。
    算了,就让他睡吧。可怜的人。反正也没人看见。快交曱班时把他叫醒就是。
    
    此后每到父亲值班,就成了那人的喘息时刻。
    而且,一直没人发现。
  
    安全,导致他们放松警惕--父亲不再急匆匆催他一口气把水喝完,也不怎么注意门外的动静。
    毕竟他只有19岁,还不足以像007那样英明神武。
    事曱故出于麻痹,这是个真曱理。
    
    "这个反革曱命分曱子,为何如此顽固?"领曱导皱了皱眉头。
    "肃反"就是这样--先给你定罪、再罗曱织罪证。
    假如组曱织上认为一只兔子犯有反革曱命罪行,那么一定会有人找出兔子亡我之心不死的铁证。
    
    无罪推定?
    醒醒吧你,这是瓷器国,不是美利坚。
    
    某夜,又轮父亲值班。
    对这个顽固的反革曱命分曱子感到束手无策的领曱导,却也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出于对无曱产曱阶曱级解曱放全人类伟大事业的忠诚,他决心亲自来个半夜鸡叫。
    
    当他与随从推门而入时,发现了吃惊的一幕--
    "敌人"半卧半躺,神仙般地喝曱茶养神;而父亲正聚精会神伏案看书。
  
    领曱导恍然大悟--
    为什么这个反革曱命分曱子如此死硬?
    原来他还有个同曱伙没被发现。
    这是一个多么庞大的反革曱命集曱团啊!敌人竟然混进了肃反组曱织内部!
    
    一瞬之间,父亲完成了从"肃反人员"到"待肃对象"的华丽转身。
    
    但,父亲并非有价值的反革曱命嫌疑。
    因为他的年龄在那里摆着--1955年才19岁,1949年不过13岁少年。
    这样的小屁孩,狡猾的美帝、万曱恶的蒋匪还来不及把他发展成长满毒牙的大反革曱命。
    
    比他更值得怀疑的大鱼太多,父亲这条小鱼被隔离起来,候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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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lingtingyeyu 发表于 13-9-29 11:00:07 | 只看该作者
接着,我向她讲述了父亲的故事。    

     1955年。我的父亲19岁,在XX军曱区政曱治部教曱导队任政曱治教员。  

     那年中曱国发生了一件事--胡风反革曱命集曱团案。    

     胡风,这位一直从事文艺理论研究的诗人,因一场文艺理论争论被上曱纲曱上曱线,定为"反革曱命集曱团"。在胡风被肃整后的一年里,专曱政机器意犹未尽,试图掀起一场声势浩大的"肃反"运曱动。据陆曱定曱一后来向苏联提交的材料,当时打算"审曱查"1200万曱人,实际审曱查了200万曱人。    

     什么叫"肃反"?  

     对"肃反"不了解的人,可以去了解一下苏联1937-1938年的大清洗、中曱央苏区30年代肃整AB团、柬埔寨"红色高棉"大屠曱杀。  

     肃反,就是先给人戴上顶"反革曱命"帽子,再杀死。    

     既然是肃反,那么父亲所在的"政曱治部",自然成了实施机曱关。很快,政曱治部附近一所学校成了临时监狱,塞满了各部门清理出的"待肃"分曱子;父亲和他的同事们则成了侦讯人员。  

     而这些"待肃"分曱子,很多是49前参加革曱命的干曱部。    

     这不奇怪,当年斯曱大曱林同志几乎把列曱宁时代布尔什维克党中曱央委曱员全枪毙光了。  

     干革曱命,就是要冒风险的。革曱命前有风险,革曱命后也有风险。  

     甚至,革曱命后的风险更大。  

     毕竟,沙皇时代包括列曱宁、斯曱大曱林在内的布党领曱袖们还能在流放地钓曱鱼,革曱命后这群领曱袖中的大多数人只能在卢比扬卡(苏联肃反机曱关所在地)的地曱下行刑室里吃花生米。    

     那时的父亲是位文艺青年。他会弹钢琴、拉小提琴,还爱读普希金的《叶甫根尼奥涅金》,看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  

     那时国产文艺作品也有,但他就是不爱看--他总觉得那些文曱字里缺了些什么。  

     他并不懂文艺理论,他只是不爱读小农们争相传阅的《半夜鸡叫》。    

     很多年后,他才悟出为何不爱读《半夜鸡叫》。  

    "那些东西,缺乏人性。"他对我说。    

    不过他当时读普希金和托尔斯泰也并不为"错",因为那时苏联是"老大哥","老大哥"出口的东西,都还算是政曱治可靠的。
    一位中年军人被曱关进了学校,而父亲和另外几个同事负责"审曱查"他。
  怎么审曱查?就是要他承认他有反曱党、反社曱会主曱义、叛曱变投敌的历曱史。
  你认曱罪,我有功。你吃花生米、进劳曱改营;我获得提升、飞黄腾达。
  人与人此时变成一对你死我活的利益矛盾体--尽管半个月前,他们还彼此亲切地称呼为"同志"。
  那个年代,冠希还没买相机,李刚还没儿子,菊曱花还是一种花,"同志"还不是基佬。
  
  为了尽快让此人认曱罪,采取了很多特殊的方式--比如,不给水喝,不让睡觉。
  尽管这些刑罚不是打得你皮曱开曱肉曱绽,但每天只给你一口水喝,片刻不让你睡觉,你坚持一星期试试。
  
  那人还是不承认。
  他很清楚:一旦承认,不仅自己,连老婆孩子全玩完了。
  不知那时他是否为当初选择革曱命道路感到后悔?
  
  "敌人不投降,就让他灭曱亡。""对待敌人就像冬天般冷酷无情。"--审讯者按照革曱命道曱德观继续侦讯。
  于是,那人很快奄奄待毙。
  
  晚上轮到父亲值班。
  他的职责是:监曱督这个人,一旦他入睡就大喊大叫或采取其他"技术措施"把他弄醒。
  
  父亲值班时,带了本书--《安娜卡列尼娜》。
  日复一日参与这样的侦讯,令他感到厌倦。
  对比起整人,他更喜欢沉浸在对沃曱伦斯基和安娜爱情的幻想中。
    
    "同志,求求你给我口水吧。"
    正在读书喝曱茶的父亲,忽听到一声哀鸣。
    
    他抬起头,看到双绝望与渴求古怪交织的眼睛。
    绝望与渴求交织,这是人濒死时的眼神。
    他看了看自己桌上的搪瓷茶杯,里边还有大半杯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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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lingtingyeyu 发表于 13-9-29 11:00:15 | 只看该作者
    给他喝吗?
    不。
    组曱织上交代过:他是暗藏在革曱命队伍中的敌人,而对敌人丝毫不该心慈手软。
    须知,敌我关系,就如农夫和蛇的关系。
    
    可不给吗?
    他又看了看那双濒死的眼神。
    透过那眼神,他没看到毒蛇般的凶狠邪曱恶,只看到濒死同类的无奈与哀伤。
    
    一丝恻隐掠过这位19岁青年的心头。
    尽管他佩戴令人谈虎色变的肃反人员盾形臂章,但他心里却有个上帝。
    
    他环顾四周--侦讯室里只有他和"敌人"。
    门外虽有持枪哨兵,但视线向外。
    也就是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父亲做了个"嘘"的手势,端起茶杯走到"敌人"面前,一言不发递给他。
    "敌人"颤曱抖着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之后,伴着感激的泪水,"敌人"向父亲点头致谢。
  
    很多年后我看电影《辛德勒的名单》时,犹曱太曱人向辛德勒投去含泪的笑。
    我猜,当年那位"敌人"对父亲投去的,也是这种笑。
    
    父亲重返安娜与沃曱伦斯基的世界。
    他偶尔也抬头看看那人--他已进入梦乡。
    算了,就让他睡吧。可怜的人。反正也没人看见。快交曱班时把他叫醒就是。
    
    此后每到父亲值班,就成了那人的喘息时刻。
    而且,一直没人发现。
  
    安全,导致他们放松警惕--父亲不再急匆匆催他一口气把水喝完,也不怎么注意门外的动静。
    毕竟他只有19岁,还不足以像007那样英明神武。
    事曱故出于麻痹,这是个真曱理。
    
    "这个反革曱命分曱子,为何如此顽固?"领曱导皱了皱眉头。
    "肃反"就是这样--先给你定罪、再罗曱织罪证。
    假如组曱织上认为一只兔子犯有反革曱命罪行,那么一定会有人找出兔子亡我之心不死的铁证。
    
    无罪推定?
    醒醒吧你,这是瓷器国,不是美利坚。
    
    某夜,又轮父亲值班。
    对这个顽固的反革曱命分曱子感到束手无策的领曱导,却也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出于对无曱产曱阶曱级解曱放全人类伟大事业的忠诚,他决心亲自来个半夜鸡叫。
    
    当他与随从推门而入时,发现了吃惊的一幕--
    "敌人"半卧半躺,神仙般地喝曱茶养神;而父亲正聚精会神伏案看书。
  
    领曱导恍然大悟--
    为什么这个反革曱命分曱子如此死硬?
    原来他还有个同曱伙没被发现。
    这是一个多么庞大的反革曱命集曱团啊!敌人竟然混进了肃反组曱织内部!
    
    一瞬之间,父亲完成了从"肃反人员"到"待肃对象"的华丽转身。
    
    但,父亲并非有价值的反革曱命嫌疑。
    因为他的年龄在那里摆着--1955年才19岁,1949年不过13岁少年。
    这样的小屁孩,狡猾的美帝、万曱恶的蒋匪还来不及把他发展成长满毒牙的大反革曱命。
    
    比他更值得怀疑的大鱼太多,父亲这条小鱼被隔离起来,候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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