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学之乡】“ 西 州 路 ” 与 “ 西 ”（二）

接上期

我 想 ， 在 回 答 这 个 问 题 时 ， 让 敦 诚 自 己 的 诗 文 来 作 证 ， 将 是 有 说 服 力 的 ，也 必 然 会 有 助 于 问 题 的 解 决 。

“ 西 州 路 ” 之 典 ， 在 敦 诚 的 诗 文 中 出 现 的 频 率 并 不 低 。 除 了 “ 他 时 瘦 马 西州 路 ， 宿 草 寒 烟 对 落 曛 ” 这 两 句 ， 我 们 从 《 四 松 堂 集 》 中 至 少 还 可 以 见 到 另外 的 七 处 ：

一 、 “ 西 州 馀 旧 路 ， 他 日 醉 过 时 。 ”

——— 卷 一 《 挽 敏 亭 先 生 》

二 、 “ 才 向 西 州 回 瘦 马 ， 便 从 东 郭 下 澄 渊 。 ”

——— 卷 二 《 同 人 往 奠 贻 谋 墓 上 ， 便 泛 舟 于 东 皋 》

三 、 “ 惘 然 向 旧 路 ， 策 马 回 西 州 。 ”

——— 卷 二 《 羸 山 约 游 夕 照 亨 ， 酒 间 感 赋 》

四 、 “ 从 今 不 上 西 州 路 ， 听 雨 楼 空 石 壁 沉 。 ”

——— 卷 二 《 送 周 导 之 扶 立 翁 先 生 柩 返 滇 南 》

五 、 “ 华 屋 山 邱 多 少 泪 ， 醉 鞭 羸 马 过 西 州 。 ”

——— 卷 二 《 感 怀 十 首 》 之 一 “ 世 父 拙 庵 公 ”

六 、 “ 殆 庚 寅 先 公 即 世 ， 先 生 哭 之 过 时 而 哀 ， 足 不 踏 西 州 路 者 三 年 。 ”

——— 卷 四 《 哭 周 立 崖 先 生 文 》

七 、 “ 从 此 即 过 西 州 门 ， 亦 不 痛 哭 而 返 也 。 ”

——— 卷 四 《 哭 复 斋 文 》

其 中 二 、 三 、 七 等 例 ， 明 显 地 不 存 在 着 辈 分 的 考 虑 。 贻 谋 （ 宜 孙 ） 是 敦诚 的 堂 弟 （ 其 叔 父 恒 仁 的 次 子 ） ， 嵩 山 （ 永 ） 、 复 斋 等 人 都 是 敦 诚 的 友 人 。 由

此 可 见 ， 敦 诚 在 诗 中 使 用 “ 西 州 路 ” 这 个 典 故 的 时 候 ， 并 不 拘 泥 于 羊 昙 和 谢安 之 间 的 甥 舅 关 系 。 所 以 ， 他 在 《 挽 曹 雪 芹 》 一 诗 中 使 用 “ 西 州 路 ” 这 个 典

故 的 时 候 ， 只 是 把 曹 雪 芹 当 作 一 位 亲 密 的 朋 友 来 对 待 ， 他 实 际 上 并 没 有 那 种故 意 压 低 自 己 辈 分 （ 所 谓 “ 甘 以 ‘ 甥 ’ 自 居 ” ） 的 想 法 。敦 诚 也 没 有 用 “ 西 州 路 ” 一 词 来 暗 示 曹 雪 芹 的 墓 地 在 “ 西 城 门 外 ” 或 “ 西郊 ” 。 从 《 四 松 堂 集 》 中 的 全 部 诗 作 不 难 看 出 ， 他 写 诗 不 采 用 那 种 影 射 的 手 法 。

不 妨 仔 细 看 一 下 第 二 例 。 从 表 面 上 看 ， “ 西 州 ” 与 “ 东 郭 ” 相 对 ， 那 不是 证 明 了 “ 西 州 ” 的 “ 西 ” 字 指 的 是 方 位 吗 ？ 其 实 ， 这 仅 仅 是 诗 人 在 追 求 字

面 上 的 对 仗 。 且 看 诗 题 。 它 说 了 两 个 意 思 ， 一 是 “ 同 人 往 奠 贻 谋 墓 上 ” ， 一 是“ 便 泛 舟 于 东 皋 ” 。 而 这 两 句 诗 是 全 诗 的 第 一 句 和 第 二 句 。 第 一 句 说 的 正 是 诗题 上 的 第 一 个 意 思 ， 第 二 句 说 的 则 是 诗 题 上 的 第 二 个 意 思 。 那 么 ， 贻 谋 的 墓地 是 不 是 在 “ 西 城 门 外 ” 或 “ 西 郊 ” 呢 ？

不 ， 恰 恰 相 反 ， 贻 谋 的 墓 地 所 在 的 方 位 和 “ 西 ” 字 不 沾 边 儿 。 《 四 松 堂集 》 卷 二 有 一 首 《 潞 河 舟 中 遇 书 筠 园 、 李 仲 青 、 郭 澄 泉 ， 缆 不 能 维 ， 一 语 别去 ， 因 寄 是 诗 ， 并 感 怀 贻 谋 弟 》 ， 诗 题 下 有 小 注 说 ： “ 弟 墓 近 南 岸 。 ” 可 知 贻 谋之 墓 在 潞 河 南 岸 ， 即 北 京 的 东 郊 ， 而 不 在 “ 西 城 门 外 ” 或 “ 西 郊 ” 。

敦 诚 去 祭 奠 堂 弟 的 坟 墓 ， 诗 中 却 说 是 “ 才 向 西 州 回 瘦 马 ” 。 他 从 城 内 动身 ， 路 程 是 由 西 向 东 ， 目 的 地 在 潞 河 岸 边 ， 这 就 是 他 在 诗 中 所 说 的 “ 西 州 ”或 “ 西 州 路 ” 。 一 个 “ 向 ” 字 ， 把 这 段 路 程 和 目 的 地 叙 述 得 一 清 二 楚 ， 容 不得 半 点 儿 误 解 。 明 明 是 在 东 郊 ， 却 说 成 “ 西 州 ” 或 “ 西 州 路 ” ， 可 见 这 只 是在 用 典 ， 诗 人 绝 无 将 一 个 完 整 的 名 词 （ “ 西 州 ” 或 “ 西 州 路 ” ） 割 裂 开 来 ， 抽取 其 中 的 一 个 字 （ 西 ） 以 特 指 某 个 方 位 （ 西 ） 的 意 思 。

祭 奠 潞 河 岸 边 的 贻 谋 的 墓 ， 可 以 用 “ 西 州 ” 、 “ 瘦 马 ” ； 祭 奠 张 家 湾 的 曹 雪 芹的 墓 ， 为 什 么 就 不 可 以 用 “ 西 州 路 ” 、 “ 瘦 马 ” ， 以 致 被 指 责 为 “ 方 位 不 合 ” ？

所 以 ， 客 观 地 说 ， 敦 诚 《 挽 曹 雪 芹 》 的 诗 句 “ 他 时 瘦 马 西 州 路 ” 并 不 能证 明 曹 雪 芹 葬 于 西 郊 ； 同 时 ， 要 援 引 它 来 作 为 否 定 曹 雪 芹 葬 于 东 郊 、 张 家 湾之 说 的 证 据 ， 它 也 同 样 是 无 能 为 力 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