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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　地（小小說二篇）／李冬
2018-06-20



李冬

上個週末，老安叫我和他一起回一趟老家。原來是他的老爹犯上了牛脾氣，成了村裏不願意拆遷的“釘子戶”。我和他在農委都是技術員，一個桌辦公，老安實在，又是黨員，村裏幹部幾次請他回家做作老爸的工作，他答應了。可一到家見了老爸，就“雞蛋炒蔥——癟殼了”。老安沒勸幾句，老漢就火冒三丈。對他說：‘你要不是吃驢糞蛋長大的，就得知道要種地！別忘了本！“他也就低下頭悶聲不語了，他是真的“自行車上馬路——沒轍了”，就來求我。他說：”你的腦瓜好使，會說話，也許有戲！“

進了村，滿眼是一片瓦礫。在村頭一角，看到孤零零的三兩戶人家。老安的汽車停在籬笆牆外，就聽見院裏傳來很大的說話聲：“你們說我是‘死羊眼’。我說你們是‘耗子眼，鼠目寸光‘。不種地，咱們今後吃什麼？”

接著就是工作人員還在一本正經地勸解“您管那麼多幹嘛？如今吃飯還用您發愁啊！住樓房多方便！”沒想到老頭不聽這一套：“你們都沒嘗受過挨餓的滋味，沒食吃，方便頂個屁用！我知道拆遷能賺錢，可錢能當飯吃嗎？?????“

我和老安走進去，鎮裏來的兩個幹部就立馬告辭了。我勸說老伯“國家建設，征地拆遷是大勢所趨，政府給您補償，有了錢，您覺得哪兒滋潤就住哪兒！比您在家種地的勞累可強多了！“

老伯見我說話客氣，怒氣消了大半。就對我說：“你不知道，種地挺好的事兒啊！從撒下種子就有了盼頭。到秋天把糧食收回家，那樂子啥也比不了。村裏拆完了，幾十畝好地蓋起了高樓大廈，這哪里有滿地的莊稼順眼？既然是自願，我就自願一回，自打成立了人民公社，種地就沒自願過。好容易盼來的承包，有自主權了；我就‘自願’一回，總不能‘牛不喝水強按頭’吧！這回我豁出去了，當一回主人！”

老頭說話有理有據的，我真的黔驢技窮了。為了完成老安給我的任務，沒有特殊的鑰匙，是休想打開的。

回來的路上，老安說：“老爸很能幹，人緣也好。當了十幾年生產隊長。年年先進，種莊稼那是一把好手。土地承包後，他種地棒子，畝產一千多斤。老爸的名字幾次上了《京郊日報》，有人說他是種棒子的技師，他嘿嘿一樂：“什麼技師？多打糧食才是硬道理。”

老安還說：他的母親幾年前就去世了，讓老爸一個人在農村他不放心，就給他在網上找了一個叫邢翠蘭的喪偶婦女，原來也是大稿村裏一位婦女隊長，性格開朗。說話痛快。據說兩人挺倆的來。老安說：“正處於蜜戀階段????”

我聽了這些，高興地拍了一下老安的肩膀說“這就好辦了，‘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就求你未來的繼母吧！”老安眨巴著眼睛問我：“這樣幹行嗎？可別攪黃了！”我振振有詞地說：“你放心去求她吧，我讀過心理學，我敢打保票，百分百。”

沒過幾天，老安來電話說：“你是真行，老爸果然同意拆遷了！可他們兩人還是要到農村去買平房住，說是要租一塊地種，老爸這大半輩子就喜歡種地，成癮了，沒轍！趕巧了，剛結婚的繼母也特滿意！”

完成了老安的任務，我挺高興。就很快地給留守在家的媳婦打了個電話：“想你了，幾天見一回面，難熬！我想打報告到咱們鎮裏工作，天天都能見到你，有空就和你一塊兒種地，還唱那句‘夫妻雙雙把家還????”

“瞧你這傻樣兒，今天村裏發通知了，咱們村就要拆遷了???··”

◆選　擇
我的鐵哥們牛玉森，說活就是直白：“你的腦子進水了，還是讀古書太多了，好像你跟現代生活有仇似地，老說過去的生活好，你想到古代社會去活著嗎？這是對時代的逆反，你的明白？”我笑著回他一句：“謝謝你，你說對了。”牛玉森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使勁搖著頭說：“你行為越來越讓我不明白了。看你的衣裳，還是大學畢業時的樣式，估計有七八年沒買幾件像樣的衣服了。想跟你到飯店喝幾口小酒，說破了嘴皮子，你也不動窩。有公共汽車不坐，你走著上班，不看電視你看書·····你是怎麼啦？”

聽他這麼一說，好像我犯了十惡不赦的大罪。為了友誼，遷就點吧！就說：“我習慣了，我慢慢改，可以嗎？”他知道我是搪塞，也就見坡下驢，不說什麼了。可自己的婚事是沒法搪塞的。老媽嘮叨起來，真的沒轍：“你都32歲了，還不考慮結婚的事，我和你爸爸都急的要得抑鬱症了，你不心疼？”我怎麼會不心疼老爸老媽呢？只有讓步了。

我一同意找對象，老媽就笑得滿臉放光。很快就托人給我物色幾個，前兩位見一面就吹了，一見那頭黃色頭髮我就受不了。第三位叫王明潔，穿戴樸素，說話實在，身材不高，皮膚白淨，平心而論，她長得不錯，和她聊聊就知道，她是偏遠農村來到北京上學的，父母都是農民，她骨子裏帶著一股儉樸善良的氣息。有點大眾化的性格。我還是滿意的。

交往幾天後，她就邀請我去看一場電影。我當即否決了：“對不起，我不愛看電影，”幾天後，她又提出一個建議：“到薊縣的盤山去玩玩，”我又否定了“對不起，我暈車，不想去。”第三次，她約我到附近的運河公園裏玩玩。我答應了，這公園沿河十幾公里，我倆走了不到兩公里，她就氣喘吁吁地說：“坐旅行車吧？”我嚴肅地說：“你坐吧，我就愛步行！”我們倆走不下去了，婚事也就亮起了紅燈。老媽知道了，遭她一頓臭罵·····

真是天助我也，上級讓我到一個離開縣城很遠的偏僻山村當村官了。村裏的老書記對我很尊重，對我的生活方式也很認可。她說：“現代化讓人越來越懶，有了汽車人就不愛走路，有飯店，就不愛自己做飯，有**人就不愛用筆寫字了。你做得對，接地氣，我支持你！”一段話讓我覺得暖暖的，頭一回找到知音了。

來到村裏一個月後，我覺得山下的小溪流水潺潺的，有“臨溪而漁，溪深而魚肥”的意味，小溪一邊，還有一大片松樹林子，有景陽岡的意境。這裏環境不錯，可以建一個小酒店，老書記很同意，滿支持。幾天後建成的小酒店很古樸，我還在屋頂上挑一個酒簾，上面寫著：“松樹灣酒家”幾個綠色的字。

不久，果然有人來了，後來，來的人越來越多。老書記滿意，村裏人得到了實惠，居然叫我“老闆”，最讓我高興的，是我的鐵哥們牛玉森也來了。他在縣裏的工商局工作，答應給我提供優質的酒水。他還對我說：“你一直沒聯繫的王明潔也要來找我。她在縣農業局也提出下鄉當村官的申請了，她說理解你了，願意和你在一起····”分別時，牛玉森特地叮囑我，“如今，像王明潔這樣的姑娘可不多呀，愛她吧！”對於王明潔，我也感到自責了，想到和她的交往，我也太任性了。我也要理解她的需求呀！不想打光棍，就要改改自己過於古板的生活方式了。我就托牛玉森給她傳遞個資訊：“過去，我的執著惹你生了氣，現在，我的執著就是四個字：非你不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