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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于是就等颜料,其实不等也能先画起墨稿。迟主席外行,自个懒得去画,想在机关里多混几日,要不去了工地还抬钢轨。自个这些都算计明了,自然就混了起来。每日和干部一起坐车上班回家,不几日脸也白了。和我一起受大苦的兄弟们看见我,都说没吃油混油了脸也白了。我摸了脸也生奇怪,心想粉刺会不会都跑至别人脸上去混了。于是暗地里自个幸灾乐祸,把治粉刺的药膏都丢进炉灶。辣椒葱蒜也猛吃起来,思谋着去刺激别人的粉刺发育。红手绢果然脸上生出两颗,每日照了镜子去摸,不想繁殖了满脸满额。
迟主席白天除去开会,其它事便一概不做,所以一些急的碎活就都由我揽下。起初摸不见门道,红手绢告诉我三句:
会费记在帐本上
救济申请夹墙上
避孕套在柜顶上
我记死了,果然能工作了,不几日熟得竟也像迟主席一样。只是避孕套每月都发不公平,迟主席把我罗嗦一顿,嫌机关和工地“旱涝不均”。为了能发平均,我订了个小本记帐,结果还是招架不住,三季度只发了一个月。迟主席每日进门便骂:臭婆们能闹闹闹哩。
红手绢和我挨近多了,每日闲下摆一堆报纸,让我教她写毛笔字。红手绢还让我把她手教,我自然极愿意把住了。晚上回家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觉,回想把住手那阵感觉,终究又想不见了。有时做梦和红手绢拥抱,醒觉了,才知道遗了精。红手绢常常还冷不防在我腰包放把瓜子。我胆子自然也壮了许多,敢乘无意识时挨下红手绢的腿。原先刚见红手绢,觉着挨一下腿一定绵极了,现今敢挨了,又并不觉有任何快感。
吃饭也是在一起的,饭盒每日都由红手绢拿了去热,我的,迟主席的,红手绢一只胳膊搂三个饭盒,腾出另一只胳膊去吃瓜子,步态一样极有韵致,只是脸面生了粉刺,不如以前亮了。
我除了为迟主席干些碎活,每日其实也无事可做,心里想着买颜料人死了才好,嘴却不住打问迟主席颜料的事情,迟主席也觉着人应该回了,说:
“日怪。”
有人推门来了,断了迟主席的话题,那人猴面猴眼,皮肤倒比我白净,萎缩桶了迟主席腰下,说:
“弄几个套套耍。”
迟主席看了我说:
“球的套套哩。”
“对啦对啦,就是球的套套,这下你算说对啦。”猴面人边说边看了我笑。我也失笑了。猴面人问迟主席我是谁人,主席看了我说:
“小武,画画哩,请他来来来的。”
猴面人正经起来,一只手拍下我肩膀,说:
“团员?”
我答:
“早入了。”
迟主席边看我边指了猴面人说:
“团团团支书,小拦园。”
我点了头,一下觉醒迟主席男门里丢纸的事情,就也想着纸一定是他偷去的,猴面猴眼,贼贼地,极像。当团支书呢,日脏。小拦园倒不知我想这样,问我:
“工地团小组常干啥活动?”
“常念报呢。”
“光念报啦?”
“是呢。”
小拦园转了身子,手背抄起来,眼看了窗外,自言自语道:
“念报也管大用,工地的消息太避啦,常念报,知道国家大事情。”
我笑说道:
“就是管用呢,知道事情不少呢。”
小拦园转了身子,手背还抄了,问我:
“你们怎看待国家改革?”
我答:
“不知怎改呢,啥叫改革呢?”
小拦园异样起来,说:
“报纸白念了。”
“没白念,知道西哈努克又来中国转悠呢。”
小拦园也失笑出声来,嘴肌抽动腮帮直颤,又想见红手绢大腿颤,正好红手绢哼哼着歌进屋了,看见我变眉变脸起来,说:
“拿菜汤不吱声,看看漏人满身不是。”
我忙笑笑,说:
“拖累你了,对不住你,脱下洗洗能净呢。”
小拦园一旁也说:
“我才才买洗衣粉啦,刮风洗了架外边快干。”
“红手绢真脱了上衣,露出一个兰花花衬衫,迟主席眼睛盯了不住细看,说:
“裤裤上还有汤汤汤哩。”
红手绢并不理会,展了上衣拿手摸那菜汤说:
“还是粘的,你妈真让你吃个全。”
我显出难堪,不知答啥好了,就死心不再言语半句。眼睛自然也瞟那乳部,心禁不住又痒痒不止,决心找机会挨挨那个地方,一定是往死绵呢。小拦园立刻提来洗衣粉了,喜喜地放在红手绢跟前,红手绢接了,来回翻看几遍,说:
“还是增白的,好。”
小拦园弯腰提了水盆,说是出去打水,走时又自语一句,花一块三毛多钱啦。红手绢和迟主席作一下怪相,歪了嘴悄声道:小气鬼。迟主席笑了,又急急收住,说:
“脱裤裤,有汤汤哩。”
红手绢看我一下,并没言语,依旧翻那袋洗衣粉看。乳部挺挺地横着,一边一个,隐隐显出乳头头来,仍是一边一个。想着王母娘和玉皇帝就住在那里消遣,李可染、钱松岩就在那里玩笔弄墨。禁不得又恨起建筑师了,若把住房设计和放平的乳房一样,那房子一定冬天不生火炉也极温暖。
小拦园端水进来了,说:”坏他娘毛啦,手也烫啦。”一齐又去看手,见手背上真窜一串水泡。红手绢变了音调,问:
“疼?”
“好啦,才才,才叫疼啦。”
主席一旁笑笑说:
“还关心哩。”
红手绢转了头,对我说:
“就怨你,不是洗衣裳哪来这事情。”
我不说半句话,埋了头念报纸,依旧还想乳部的事情,所以心里受不上半点委屈。迟主席说要出去开会,让我跟他去库里搬个桌子。心里不禁喜喜的,跟迟主席出。屋里只剩了红手绢和小拦园。拐过两个弯路,进到一个极荒的破院,院里堆了满满的钢轨,单开道叉和双开道叉,都生极厚层锈。院里荒草极高,蚂炸在荒草里不住磨腿,吱吱声给荒院里带来生机。我正作感叹,迟主席把我拉至他嘴边,淡淡觉出一股口臭,说:
“小拦园死追人人人家,人家心里不不不愿哩。”
我显出神奇,自语道,我说怎积极取洗衣粉呢。
迟主席笑不作声。我看库工老头已开了库门,急急进去挑一个漆好的桌子出来。迟主席也和我搬了,照原路拐回两个弯,迟主席去开会了。我一人把桌子移至屋子门口,不愿进。知道小拦园和红手绢在,心里异样得很,想那红手绢真若让小拦园占去,那一辈子非毁了不行,生得那么好跟小拦园呢。
不知干些啥好,回头摸见桌子,心由不得又宽松起来。想我这二年连后辈的苦也受够,混他娘这步也算出个名堂。又想手续还没办到机关,这桌不定替谁抬了就挨个抽屉拉拉,见都有一些刨花,底朝天倒了,又合上,正想出去再领把锁头,小拦园却从屋里出来,脸阴沉沉的,绕了桌子和我躲对着走了。红手绢看见我搬来桌子,甩了手上的泡沫也出来帮忙。
进屋里,红手绢和我说:
“你看不出他?”
我问:
“干啥呢。
“他老追我,我不同意。”
我不说话了,看着桌子,不知怎样摆好,正犯愁了,见迟主席回来,便问:
“怎不开会了?”
“原来就摆摆摆弄人哩,球毛毛的事也开会。”
我笑了,迟主席也笑了。红手绢一旁埋了头提衣裳,太阳远远从窗外进来,照在红手绢脸上,粉刺更显尖了。迟主席见我愣住,拍一下桌子,说:
“放我对面。”
我觉醒过来,过去拿开报架,搬了桌去摆。红手绢一旁说:
“这屋子是主席的,你到我那屋坐好了。”
“你你你那屋是库哩,过正月买买买了大头人没处放哩。”
“那也能放下的。”
我听了红手绢和迟主席争辩,正要插嘴,见迟主席迟了片刻,说:
“去也行哩,中午不方便到我我我这屋睡。”我点下头应了,把报架放回原处,兴兴地又搬桌子进到隔墙的屋里。红手绢立刻也露出笑脸,说她这屋里冬暖夏凉又清静,迟主席那屋人老去轰轰,干啥事情也影响。我自然信了是这样,并谋算着再买袋粉刺膏送红手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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